顾喜喜接过来,低头看着信封,神情莫测,似乎有些失神。
片刻,她想起一事,问刘夫子,“不知刘先生此行骑马,还是坐车?”
刘夫子说,“坐车,我在县城还有些藏书要带走。”
“不过我其他行装不多,顾老板若有什么东西需要捎带,可尽管交给我。”
顾喜喜高兴道,“那太好了,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刘夫子看着她小跑而去的背影,露出欣慰之色。
或许这次上京不用看慕南钊那张臭脸了。
本来慕南钊要自己回花池渡村,可惜临行前被紧急事务绊住,这才有了刘夫子拿来的这封信。
刘夫子等了一会儿,看见顾喜喜、石头出来。
两人怀里各抱着个圆鼓鼓的大包袱。
石头走的很吃力,已经快抱不住了,“快快快,刘先生快帮我接住!”
刘夫子来不及多想,接住时手臂狠狠向下一沉,才意识到包袱份量比自己想的重多了,慌忙用双臂托住。
“何物如此沉重?”
石头笑说,“寒瓜!西域瓜果,可好吃了!”
刘夫子当然知道寒瓜,慕南钊扮演他表弟在土地庙展示种子,其中就提到寒瓜。
他掂了掂包袱,说,“只一个就这么大?”
“此物莫非与夏季吃的冬瓜是亲戚?”
顾喜喜道,“虽然不是一家子,倒是有少许的亲缘关系。”
“这东西怕磕碰,京城路途遥远,所以给它们裹了棉垫,再系上包袱。”
刘夫子颔首,“行,我路上定会注意。”
石头还不忘告诉怎么吃,“用一把大刀,这样,再这样……”
他比划着切瓜的手法,都是看顾喜喜切时学来的。
“然后就吃红色的瓜瓤,哦,瓜瓤里还混着黑籽儿,喜喜姐说籽儿可以吃,不过瓜子直接吃口感不好,还是边吃边吐为妙。”
刘夫子若有所思,“切瓜吃瓜,我倒是明白,就像甜瓜、香瓜那样。”
“这瓜子儿混在肉瓤中,我倒是从未见过,很难想象。”
顾喜喜笑说,“吃是人之不能,等您咬下一口,便知怎么回事了。”
她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瓜也递过去。
“第一年种寒瓜,这两颗是最甜的品种,尚且拿得出手。大的请帮我带给何景兰,不用留什么话,她收到便知晓我想说的。”
“这个略小点的,刘夫子姑且当特产带回去,年节时与家人、友人共享,也算个得趣的东西。”
刘夫子边听边含笑点头,听到最后,他脸僵住,笑不出来了。
他不确信道,“一个给何大小姐,另一个……给我的?”
顾喜喜点头,“是。”
刘夫子再次确认,“就这样……没了?”
顾喜喜哪能不知他想什么,微笑,“对,没了。”
石头皱着眉说,“刘先生,虽然只有两个,但喜喜姐种的寒瓜,总共也就收了二十几个。”
“除了这红瓤的,还有黄瓤、白瓤,我们试过了,就属红瓤的最甜最好吃。”
“家里现在就剩一个红的了,等着除夕吃,还没这两个大呢!”
刘夫子无奈,“明磊啊,我不是贪多,我就是……”
他看了眼顾喜喜,不得不打住话头,“顾老板送我如此珍惜的瓜果,莫说是年节待客,就是用它起一场诗社都足以为主人家长脸了。”
“多谢。”
顾喜喜浅笑,“挺沉的,刘夫子明早还要赶路,早回吧。”
刘夫子抱着两个大寒瓜走了。
收到这件礼物,他高兴是真的,发愁也是真的。
顾老板送瓜,唯独没有那一位的,说明人家就是故意这么安排。
刘夫子心想,若只为自己见慕南钊时不为难,再开口向顾老板讨要一个。
且不说顾老板会不会拒绝。
强人所难,亦非君子所为。
刘夫子在月下仰天长叹。
罢了,先把瓜带回去,路上再慢慢考虑怎么办吧。
除夕日,天不亮顾喜喜就听见外面的风雪声,待她睡了个回笼觉起身,外面已经是纯白世界。
张婶和石头正在扫雪,满院积雪中已经扫出几条小径,分别通往几间屋子和后院。
顾喜喜笑说,“都起的好早,扫雪怎么不叫我?”
她说着要去拿扫帚,张婶却道,“已经扫完了,你就别沾手了。”
屋檐下放着一堆提前切碎的干麦秆。
石头抱过来,均匀洒在扫出来的小径上。
这还是顾喜喜之前教的法子,做防滑用。
其实下这么大的雪,还不知何时停下,就算扫雪没多久也会继续积上,本没必要非得费这个力气。
可家里有老郎中在,他习惯自己进出。
平时倒没什么,可遇到这样的雪天,就怕他看不见容易滑倒。
洒了麦秆渣,顾喜喜、张婶冻的就想往屋里钻。
石头却精神大得很,“张奶奶,喜喜姐,我去找狗娃哥了!”
张婶冷的直皱眉,“这大冷的天,谁能跟你出去玩啊。”
石头兴奋道,“好多人呢,狗娃哥,黑蛋他们早就预备打雪仗,今儿这么大的雪,我去喊他们,他们一准个个儿都出来!”
说着,他拉开院子大门,刚跑出去,就听见一声,“咿?”
顾喜喜、张婶走到堂屋门口,听见声音回头望去。
只见石头探进来半个身子,“安大哥来了!”
反正都不是外人,石头说完自己就跑了。
顾喜喜与张婶面面相觑,这大过年的,安庆和不回自己家,跑这儿作甚?
疑惑间,就听马蹄声到了跟前。
紧接着出现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色长毛斗篷的人,他头上也被风帽遮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脸,满身满头的积雪。
这人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熟门熟路将马匹也牵进了院子。
“小安啊,”张婶唤了声:“是你吗?”
黑毛斗篷抬头,露出一双深邃的蓝眼睛。
纵使天寒地冻,也无损那双眼中迸射出的热烈笑意。
“婶子!喜喜!是我!我回来了!”
安庆和径自打开来福隔壁的那间马棚,把自己的马放了进去。
他大步越过雪地走来,一面摘下风帽,露出西方雕塑式俊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