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于柒柒自发觉裴玄清的情意起，就已思虑许久。
他不是只冷待了这一批新选秀入宫的嫔妃，而是连名声在外，宠冠六宫的荣妃，都与她是一样的。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陛下心悦林婉宁，是在选秀前，甚至有可能是他登基前。
林婉宁也静静看着她，哪怕于柒柒时日无多，她也并不打算说出从前的事。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过往，她的身世，她的一切，她都不记得，怎能让旁人知晓呢？
万一有何不妥之处，只怕又会是有心之人拿出来害她的一个把柄。
她并未回答，而是声线沉稳的继续问:“所以，你将麝香送进逸梦轩，害我不能有孕还不够吗？”
“意图将我推进凤仪宫后院的水潭中，诬陷我在熏香中添了麝香谋害皇后的龙胎，这些都不是在置我于死地吗？”
“于姐姐，皇后对我下了那么多次杀手，那其中，难道就没有你的一份吗？”
于柒柒眸光微闪，她之前确实不曾对林婉宁下手，可皇后的每一次谋划，却也从未瞒过她，她都是知道的。
看着林婉宁愤怒质问的模样，她清冷的面色终是泛起一丝涟漪:“利用熏香诬陷你谋害皇嗣一事，我事先问过皇后娘娘了。”
“她答应我，只会将你打入冷宫，任你自生自灭，不会要你的性命，我才应下帮她做事的。”
“赏花宴那次推你，也是个意外。”
“连皇后也未曾算到，江玉燕埋在凤仪宫的人会动手，我当时是想救你的，若不推开你，你岂不是要掉落水潭了吗？”
林婉宁冷冷看着她:“即便你一开始还眷恋着我们的姐妹情谊，可终归还是选择了互为仇敌不是吗？”
“我曾劝过你回头的，可你拒绝了。”
“所以，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无论有何后果，都是你该承受的。”
人总要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不能因你曾经心存善念与不舍，就否认掉如今的恶意与决绝。
话毕，林婉宁转身欲离开。
于柒柒向前追了两步:“林妹妹。”
林婉宁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麝香的事，我只是想，你若不能有孕，陛下再如何喜欢你，身为皇室之人，也总要为江山后继有人所计吧。”
“待时日一长，哪怕只是为了繁衍子嗣，陛下也总要看看旁人的，只有你不能生，旁人才能有机会。”
“或者应该说，我才能有机会。”
“我没想过和你争太多的，我知道我争不来他的心，所以，只要能偶尔伴驾，偶尔侍寝，哪怕只是偶尔都可以啊。”
林婉宁唇瓣紧抿，紧紧攥着手中帕子，心底丝丝缕缕的难过溢出，默了须臾，她未再发一言，迈步往外走。
身后传来于柒柒急切的嗓音:“大皇子先天不足，生来便有疾，恐怕不能平安无恙长大。”
“他待你如此情深，你忍心看他这辈子没有子嗣吗？忍心看他辛辛苦苦夺来的江山最终还是要传给旁人吗？”
出了营帐，帐帘放下，隔绝了帐内不复往日清冷的声音。
慧心跟在林婉宁身后，搀着她的手臂气愤道:“于嫔怎的心思如此恶毒，三番两次害娘娘还不够，临了还要在娘娘心口扎刀子。”
“若不是她暗中使坏，凭娘娘的恩宠，定然早已有孕了，哪还轮得着她在此说教？”
愤愤不平的抱怨了好一会儿，慧心才发觉自家主子低垂着眼眸默默走着，神情低落。
她抬手轻轻给了自己的粉唇一巴掌，怎么就如此口无遮拦呢。
要是芝兰在就好了，芝兰总是能说出许多好听的话来哄娘娘开心。
“那个……娘娘，太医不是说您的身子调养的挺好吗，您还年轻呢，一定能有孕的，您别思虑太多了。”
林婉宁侧眸，看着慧心满脸担忧焦急之色，不禁轻笑出声:“嗯，我才多大啊，这种事也讲究缘分的，不着急。”
宫中太医皆是医术精湛之辈，珍稀良药又是最不缺的，她定然会调养好的。
待秋狩结束回宫后，她绝不再任性了，也不再嫌药苦了。
她会好好吃药，好好听太医的话，好好养身子。
原本刚承宠时，她是不太想有孩子的。
后宫局势复杂，她身份低微，怕有孕了也护不住孩子平安生下，即便生下，也不一定能平安长大。
所以皇后送来避子汤，她丝毫没有犹豫便喝了。
后来，与皇后撕破脸，不再喝避子汤，又知晓裴玄清是真的很喜欢她，她便想，若是真的有孕了，希望能是个小公主。
皇子生下来就是要继承无穷无尽，波云诡谲的夺嫡之争，群狼环伺的血腥人生。
她希望她的孩子生下来，能多些快乐与自由，而不是终日困于深宫，在算计中步步为营的长大。
公主是最好的，她会护着她，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寻一个家世好，品性好的驸马，这一生都能平安顺遂。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与裴玄清都只有彼此，她不能自私的看着裴玄清拼尽全力得来的江山，就这样后继无人。
而且，如果裴玄清只有她，他们的孩子便是唯一的太子，她相信他会为孩子铺好路，不会让他们的孩子像他当初一样辛苦。
虽然这种事也由不得她，但她现在不排斥了，愿意为之去努力。
见她真的没将于柒柒那两句话放在心上，慧心也笑的开心:“娘娘说的对，有皇上的恩宠在，这缘分迟早会来的，咱们不着急。”
林婉宁抬眸望了望远处的山林:“陛下昨日与我说，过两日就要回宫了，今日天好，我们去走走吧。”
“反正早膳用的迟，我现下也还不饿，你饿吗？”
回宫后，又只能望着四角天空，在宫殿与御花园之间来回，故而每次出宫的时间，林婉宁都很珍惜。
慧心嘿嘿笑着:“娘娘方才喝粥时喂了奴婢好几块糕点，奴婢也不饿。”
主仆二人亦步亦趋的走着，紫云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除扎营处与围猎场之外，便只有山林与仙女湖可称一景。
行至仙女湖边，倒是未曾想到，竟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