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瑶其实也不知为何，明明她能感受到即便裴玄清对她并无情意，即便裴玄清对她的家族下手毫不留情。
可她依旧无法改变初心，依旧一如从前般一成不变的，深切的爱着他。
但这份深入心底的爱意，不知从何时起，在她与裴玄清单独待在一处时，总让她莫名觉得愧疚又尴尬。
或许是婉宁意图帮她夺回凤印的时候，或许是婉宁对她说往后唤她心瑶的时候，或许是婉宁劝诫她爱人先爱己的时候。
也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在婉宁救她出冷宫那日起……
她才不愿让人知道这份心思，只能以毒舌嘴硬来铸成坚硬的躯壳，牢牢包裹住自己柔软又割裂的心。
“啧。”
顾如梅轻啧一声:“还是这么不会说话，难怪陛下不喜欢你。”
一箭穿心。
宁心瑶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气急败坏的指着她道:“你……你真是……”
一句“活该”她也骂不出口，毕竟失子之痛实在无法让她拿来作为伤人的利器。
芝兰忙的上前拉住宁心瑶的手臂劝诫道:“娘娘息怒，若吵嚷起来，难免叫外头的人听到何声响起疑啊。”
宁心瑶深吸两口气，一句“本宫才不与你计较”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顾如梅随意的摆摆手，开口打断。
“成日将自己气成这样做什么？我瞧着，你也没一次能赢我的，还不如将心态摆好，别再与我挑衅了。”
顾如梅说着，冲她招招手道:“别生气了，这都午时了，过来一起吃点啊，秋实，叫人再加副碗筷。”
虽然顾如梅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没有一次吵架能赢得过顾如梅的，可这话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将她气的够呛。
这不是摆明了说她是手下败将，让她认输呢吗？
宁心瑶抬了抬下巴，将脸别开，轻哼一声道:“本宫才不吃你的东西。”
“不吃拉倒。”
顾如梅继续夹菜，用午膳的同时，顺便与她交代了一些事:“待会儿皇后会来。”
“你莫要慌，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一味说心疼陛下子嗣稀薄，配合陛下就是。”
“左右你这种一心只有陛下的人，谁人心里都清楚的，多向着陛下说话做事，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话宁心瑶就不爱听了，当即反驳道:“什么叫我这种一心只有陛下的人，身为后妃，难道不该将侍奉君上视为第一要务吗？”
顾如梅连头都没扭，眼神还停留在眼前的膳食上:“是是是，该该该，所以陛下今日要做什么你也应该清楚了。”
“说起来，这也是你如今最容易，或者说是，唯一扳倒皇后的机会，你更应该多尽心些，等皇后彻底失势之后，你手上的凤印便算是握稳了。”
方才进内殿之前，芝兰已将她猜测的今日之计划，讲给了宁心瑶听。
当然，除却怀疑顾如梅大抵是假侍寝假怀孕的消息，事关皇上的私事，也事关前朝后宫的平衡，她自是不敢说的。
所以宁心瑶能听得懂顾如梅的话，的确不可否认，她心里也很清楚只要皇后倒了，这后宫中无人会与她争权。
家世高的顾如梅本就对管理后宫没兴趣，自然不屑于争，文佩媛一心只愿钻研书卷，也不会争。
而家世低一些的，林婉宁虽有宠爱，却对权利并无野心，而范钰莹，更是不必说。
莫说她就爱钻进小厨房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吃食，即便她真有心争，也根本争不过好吧。
难得的，她这次没有反驳顾如梅，只是抿了抿唇，选择不语。
殿内安静片刻，顾如梅扭头看向她:“你进来也有一会儿了，外头估摸着该来的人也都来了。”
“你便早些出去吧，万一旁人接不住陛下的戏，岂不是刚好给了你表现得机会。”
宁心瑶再是如何反应慢了些，也听明白了这句话虽说听起来是为她好，但实则还是在暗戳戳的捅她心窝子呢。
可她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眼下配合裴玄清打压钱氏，扳倒皇后才是要紧事，旁的她也懒得计较太多，便恨恨的瞪了顾如梅一眼，转身朝外殿走去。
……
宁心瑶回到青云殿正殿时，太后，文佩媛与范钰莹也早已闻讯赶来，皆是望着内殿的方向焦急不已的模样。
富康公公也已归来，并带人查出了太医院私自给佩儿红花的，是一位入太医院多年，却籍籍无名的李太医。
更巧合的是，深入调查下，竟查出这位李太医与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玉兰，乃是同乡之谊。
一小小太医，竟敢联合嫔妃宫中的宫女谋害皇嗣，再加上有这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李太医自然少不了被查问一番。
在软硬兼施的严刑逼供下，有九族之命的胁迫，无人能承受得住不招供出幕后主使。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查出的证据如此充分，已然是十分顺利，似乎并不需要她再多做什么了。
宁心瑶上前向太后恭恭敬敬见了一礼。
太后自江氏谋逆一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除却云太妃过世那日，亲自去了一趟永寿宫外，已多月未曾踏出过福寿宫的门。
此刻见着宁心瑶，她满目慈爱的点了点头，似是有些心痛的道:“瞧过穆妃了？她现下如何？”
宁心瑶也是难得的表现出端庄谦卑的姿态:“回太后娘娘，穆妃想是身子虚弱的厉害，现下还昏睡着呢。”
“不过太医说了，用药之后已无大碍，身子的亏损亦都可将养，太后娘娘也别太过忧心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喏声:“皇后娘娘驾到。”
正殿内众人停止话头，收回视线，齐齐向殿门口望去。
……
钱宜双被玉兰搀扶着迈步踏进青云殿，入目便是正殿中，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宫人，皆是将头埋于地上，瑟瑟发抖。
整个正殿内，安静到落针可闻，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紧张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