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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灵将陈婉君抱至自己修炼之处。那冰天雪地空无一物的地方,瞬间变成了飞来峰上的韬光胜地。祂把她放在了摩崖石刻边,就在她跟法心学习困兽心法的那块大石头上。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下,散开元神,尽可能的用自己的真炁将那些被高频声波震碎的魂魄重新拼接起来。祂做完这一切之后,又去了墨心那里。墨心盘腿端坐,杨玉环围绕他身,正舞着霓裳羽衣,如莺歌喉,声声缭绕。祂祭出能量,控制了杨玉环。对墨心说道:

“你先带她回去,她被金铃的歌声震伤了,元神已无大碍,肉身恐怕需要求医。”

“她在哪?”

“我送你过去。”

墨心才到了摩崖石刻边,陈婉君就醒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将她扶起,两人对坐结印,墨心口中振振有词,元神很快归位。

陈婉君回到人间,尚未睁眼,先听见了啜泣之声。她想动一下,动不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她知道那是陆羽鸿的手。她努力了很久,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见陆羽鸿的头正埋在她的手边。她看清楚周围,她知道自己在医院里。她想开口叫他,但是她不够气力,于是她动了一下手指。陆羽鸿立刻感觉到了。他猛然抬头,陈婉君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陆羽鸿。她的心很疼,这个在她面前从来未曾流露过一丝痛苦神色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双目垂泪,眼圈乌黑,胡茬丛生,憔悴的不成样子。然而,就在陈婉君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的那一刻,陆羽鸿首先做的,还是取出口袋里的手帕,替她擦去落在脸颊的泪水。

“是不是很疼?”陆羽鸿轻声问道。

“羽……毛……”

“别说话了,省点油吧。好歹回来了。”

陈婉君缓了一会,再次开口:

“墨……心……”

“他还在酒店房间里。我的人看着呢。”

陈婉君想努力坐起,她其实是想尽快联系墨心。但是根本起不来。实际上她连动都动不了。陆羽鸿见她双眉紧蹙,面色凝重,额上渗出细细汗珠,知道她必定是痛的不得了,但即便如此,她醒来第一件事还是找墨心,他又一阵难受。

“你别挣扎了好不好!姑奶奶,你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你老惦记他干嘛?你知道我把你送来医院的时候你是个什么状态吗?”

“……”

“医生说你的五脏六腑全部都受了严重的损伤,那时候你的心跳都没了你知不知道?!”

陆羽鸿说着说着眼角又渗出了泪水。

“如果不是我坚持救你,抢救室的医生根本不想在你身上多花力气!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死人!你知不知道!”

“咳咳……”陈婉君想再次说话,但是她一动气就浑身痛,肺部最痛。

陆羽鸿见她那个样子,又紧张起来,赶紧去按抚她的胸口。陈婉君运气凝神片刻之后,终于用了极其虚弱的声音,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打电话给他。”

陆羽鸿听见这句话真的快气疯了。是他在抢救室毫无尊严的哀求医生救她,是他在所有人都劝他放弃的时候他就是不放,是他一点一点擦干净她脸上身上血迹,是他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她,结果人家一醒来,第一句话竟然……

他当时真是跳楼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陈婉君紧紧握着他的手,他恐怕真的会从病房窗户跳下去也不一定。当然很快他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墨心已经赶来了。

陈婉君看见墨心进门时候的冲动和他的面色,虽然焦急但不憔悴,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舒了一口气,也松开了紧握着陆羽鸿的手。她想单独跟墨心说几句话,她转脸看向陆羽鸿,正欲开口,陆羽鸿先说了话:

“我不出去。我哪里也不去。”

墨心看见已经恢复意识的陈婉君,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瞧了一眼陆羽鸿,陆羽鸿背对着他,丝毫没有想要转身的意思。他听见陆羽鸿那么说,他知道他是在怨他,怨他把陈婉君害成这个样子。他走到陈婉君的床尾,对她说:

“你既然没事,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婉君嘴上喊不出话,下意识动了一下手,又被陆羽鸿紧紧握住。他此刻真的是嫉妒,嫉妒的快疯了。他真的好希望是自己陪她去做事,他真的好希望她担心的人是自己。他紧紧抓住陈婉君的手,撇过脸去。他也不懂自己此刻是生气,是愤怒;是心疼她,亦或是心疼自己。反正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他就是觉得胸闷得难受,眼泪不争气的落下。他又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咳咳……你犯了戒。”

“什么?”

“痴嗔贪慢疑,你说你犯了哪个?”

“我又不是和尚,我生气也不行吗?”

“那你承认你在生气啦?咳咳…咳咳…”

“诶,好了,你别多说话。”

陆羽鸿又转过脸来,手不停地按抚她的胸口。

“羽毛,我跟他虽一同去了结界,但是我们一直是分开行动的……咳咳……我不知道他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我的情况,我醒来想要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咳咳……很正常。如果换做是你在里面,我也一样会第一时间跟他要求联系你的。”

“屁,谁信啊!你醒来要是身边是他,你们肯定你侬我侬,才不会想起我来。让我死在里面最好了。”

“呵呵……”

“人抓住了吗?”

“这也是我一醒来就要找他的最关键的原因。因为我很早就被金铃的歌声震晕了,根本就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担心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刚才确认过他没事,我就安心了。但是我还来不及问他后半场到底什么情况,就被你按住了。他也不知为何走得那么急。”

“他是知道我在生气。”

“你生气跟他留不留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他怕我打他!”

“哈哈…咳…咳…”

“诶,你笑也笑的轻一点好吧。你现在是伤了元气你知道吗?”

“嗯,说起来,有点奇怪……”

陈婉君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但是当她的元神复苏,墨心把她带出去之前,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护体之气留存在自己体内。

“哪里奇怪?”

“没什么。我饿了。”

“想吃什么?”

“汉堡薯条。”

“不可以。你都多久没有吃饭了,不可以吃这种东西。我还是给你叫一锅胡庆余堂的乌鸡汤吧,补补气。”

“那你问我干嘛。”

“我问你是尊重你,谁知道你不尊重你自己,那我也只好不尊重你的意愿了。”

陆羽鸿说完,就拿出手机走到窗边开始点餐。

陈婉君担心墨心走的那么急是打算一个人再回去结界,于是忍痛坐起,盘腿结印。

但是她已经回不去了。玄灵在墨心带陈婉君出去之后,就立刻擦除了她的路径。

玄灵把杨玉环同样带至大雄宝殿内,一样拘于释迦摩尼像前蒲团之上。祂不愿与他们过多交流,正欲离开,却听金铃开口:

“你要我们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们?”

“他没有打算放过我们。他不是墨心。”杨玉环说道。

金铃转过脸去,看着杨玉环。杨玉环接着说道:

“我当时还在跟墨心纠缠,他的定力很高,我奈何不了他。但是他同样也没有伤我的意思。我猜想他应该不知道师父您也来了这里,他并非要取我神识,只是想拖住我而已。然后这个人就出现了。他可以不用动手就控制住我,就像现在这样。墨心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就在另外两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杨玉环身上的时候,玄灵已经消失了。

当真正的墨心再一次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时候,他们依然以为他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祂。玄灵感应到了墨心的到来,也随即出现。只不过这一次,玄灵选择了另外一个形象,一个陈婉君喜欢的现代短发造型。

「我还真是信你。」墨心道。

「我不出现,她现在还有命吗?」

「她知道是你吗?」

「应不知道,我是以你这个丑的不行的光头形象出现的。」

「你说我丑不就等于说你自己?」

「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把那里的东西取出来?」

「别打草惊蛇了。我能忍。」

「我不能忍。你是做人弱惯了,被人这样欺负也能忍。」

「你不能忍也得忍。你借着从她那里学到的异域法门打通了困住你的结界,恢复了跟我之间的感应,这两件事必须保密。不然我真的猜不到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好像我怕他们?!」

「你是不怕,你觉得她怕不怕?」

「那你就把该她的东西还给她。」

「然后呢?让她恢复对你的爱?让她知道你受的苦?让她再去毁天灭地?人神共愤?」

「那你也不能把她拱手让给其他人呀!」

「他又不是其他人!」

「其他鸟也不行,这个世界上任何有灵万物都不行!」

「他本来就是她的鸟,认识她也比你早。」

「那个时候他是鸟,现在他是人!」

「你就是嫉妒你上次才那样是不是?」

「是。我想她,我很想她,原本我不能碰她,至少你可以!可是现在!!!!我连感受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被困的三人看来,两人就那样沉默立于大殿之内,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突然,他们见墨心眉心一紧,吐出一口血。

「你什么情况?我动个念你也能吐血?在这里?」

「你我有何分别?」

玄灵斜眼瞥了一眼墨心,收起心念,开口说道: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三个人?”

“要不你把他们吸收了吧。”

“不纯洁的东西我不要,脏了我的手,也脏了我的地方。”

“你总不见得叫我带回去?!”

“要不我把他们打散搅拌一下,做成一个高阶魔方,然后送给银晨吧。看他能不能再把他们拼回来?”

玄灵说着,手上就变出了一片类似于玻璃样的透明片状物。

“他喜欢高科技的东西,你觉得这台神经元量子编辑器怎么样?我把他们打散之后全部装到里面,银晨想怎么拼就怎么拼,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大帅哥,大菩萨,千万饶我们几个小的性命啊!”

金铃听见玄灵这么说,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赶紧拉过身边两个人,一同给玄灵磕起了头。相比金铃的慌乱,弦五倒是镇定很多。他甩开了金铃的手,看着玄灵,淡定的说道:

“两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只见玄灵微微一笑,说道:

“口是心非。”

在场三人是不知道的,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用说话,玄灵都可以感应的到。玄灵是读心,比听话来得更方便准确,也更省力。也正因如此,他知道金铃蛇蝎心肠,杨玉环爱美心痴,而弦五……

“你们当中,我只打算放走一个人。”

金铃听罢,正欲动手了结身边二人,却见自己已经被玄灵的能量高高抬起,悬挂半空了。

“对于你,就算你把他俩都杀了,我也不会放走你的。”

“你……”

“因为我喜欢你,我要留你在这里,永生永世,陪着我。唱歌给我听,跳舞给我看。”

玄灵话音刚落,金铃就已经被他炼化,成了一颗紫檀色的玻璃珠子。玄灵将这颗珠子扔给了墨心,说道:

“让她待在你的佛珠里听你讲经,陪你持戒吧。控制她的心诀回头发给你。”

杨玉环见自己的师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变成了一颗珠子,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不过蝼蚁。然而,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她毕竟也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想到那些前尘往事,突然感伤了自己的命运,以前做人的时候那么惨,现在做了鬼一样那么惨!她不过就是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喜欢他,为什么她的这些爱好,她的这个爱情,就是如此与世不容呢?她想到这里,掩面嘤嘤自语,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这些想法,她的蓦然心痛,玄灵都感应到了。祂走到了她的身边,搭了她的肩。杨玉环抬头,她看见了那个他。只听玄灵开口说道:

“我缺一琴侍,帮我炼琴御音,你可愿意?”

杨玉环点头。她泪光闪烁,她不明白玄灵为何如此对她。祂此刻眼神慈祥和善而又情深款款,与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他实在是不一样,但是她却被这眼神瞧的动了心。对于玄灵这样的安排,她着实心怀感激。

弦五看着玄灵对金铃和杨玉环的处置,他更加明白玄灵的善意,他也更加懊悔当时没有早一点告诉陈婉君对付金铃的方法。他想到陈婉君此刻恐怕是凶多吉少,哪怕他们救回了她的身体,也救不回被震碎的意识,她很可能永远成了植物人……他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玄灵听见了弦五心声,祂知道在他们目前来说,收拾掉金铃就差不多了。弦五也没有可能再掀波澜。

他又变回了齐墨的样子,对弦五说道:

“祂在你身上做的记号,我已经帮你抹去。你从此自由之身,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玄灵说完,就消失了。

墨心带走弦五的瞬间,他们所在的那片葱郁秘境、巍峨的大雄宝殿,同时被抹去了踪影。玄灵的雪域,再一次回归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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