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钟晨暮决定暂且不去管它，而是看着氦乙，继续说道：“不管怎样，其实这就是‘平衡法则’，宇宙中比‘丛林法则’更普适的法则。我曾与氢族的氢忆族长当面沟通过这个观点。但坦率地说，在那个时候，我说的‘平衡’，更多的是指‘多样性’，现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经历，我意识到，‘多样性’发展到底，最后还是‘二样性’——两股相反的力量彼此对抗，保持动态平衡，整个宇宙才不会失衡。我想，兴奋剂和镇静剂的存在，似乎也是暗自符合了这样一个法则。”
在这几段谈话中，他们两人很默契地都用“硅族”来指代彼此口中的“宇宙流氓”和“王八族”，这样一来，便显得十分统一了。
“很好，很好......”氦乙连连点头。
其他人见氦乙已经首肯，也都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郭陵，还是范婷，都经历过早期大家对硅族的恐慌、害怕，再到仇恨的阶段——朱童的父母就因为硅族的附身和传染而溺亡。但越往后，尤其是到了现在，经历了所有这一切，他们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硅族的存在就是宇宙的法则，要想真正消除硅族，除非宇宙也不再存在。
范婷再次与张楚瑜的目光相碰，后者却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异样之处。
尽管脸上带着微笑，她的心情有些丧：“难道，他失忆了？这么老套的剧情发生在我身上？”
钟晨暮清了清嗓门，说道：“所以，初步推断下来，碳冠的目的是借助兴奋剂和镇静剂，尤其是是兴奋剂的力量，来加速整个碳族尽快进入宇宙文明第三阶段，这样一来，碳冠便能名垂青史了。所以，这才解释得通，他为何一方面答应王八族，让自己的同胞给兴奋剂和镇静剂做试验品，另一方面，又阻止它们用暴力方式打开那个水库。至于王八族那边的动机嘛......”
与氦乙交流完之后，他又习惯性地对硅族恢复了“王八族”的称呼。
“我知道了！”张楚瑜突然插话：“它们的动机肯定是趁机快速将整个碳族都感染掉！本质上，既然碳族要迅速进化，它们就要利用碳族，或者碳冠要办成这件事的迫切，来实现感染的目的嘛！”
钟晨暮眉头微蹙。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细节，可是又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见他没有说话，张楚瑜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是不是这样？”
郭陵，碳萍和范婷都没有什么意见。
氦乙与钟晨暮一样，沉默着。
但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缓缓地说：“应该是这样吧......”
钟晨暮看着氦乙，不置可否。
“所以，小钟，你到底怎么想的？别闷着不说话啊！”郭陵催促道。
他已经在这地下呆够了，着急地想大家得出一个结论，然后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是，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也附议吧。”钟晨暮说。
他决定先搁置心中那个疙瘩，在行动的过程中再慢慢想吧。原本将一切都考虑周全再开始行动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好！那我们现在终于可以看看要怎么出去了！出去之后，我们还要去阻止王八族对碳族实施灭族行动呢！”郭陵很激动。
所有人都看向了氦乙。
在这样的时刻，他们都知道，氦乙的能力是超出他们的，甚至包括钟晨暮。
毕竟，氦族的最高武者并非浪得虚名。刚才如果不是氦乙以一敌四，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局面，尽管从理论上说，氢敖等人都是虚拟形态，所能产生的具身攻击力是零，但不代表他们的威压和各种心理冲击等手段可以让人忽略不计。
氦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双眼。
穹顶之下，又恢复了十分的安静，除了整个中央供水系统的运转声之外，没有任何其它声音。
在氦乙凝神聚息的时候，其他人并没有闲着，他们在管道上四处走动和观察着，试图找到出去的线索，但很快，他们就都放弃了。
整个中央供水系统都覆盖在这光滑而厚重的穹顶之下，整面穹顶都浑然一体，只有正中央的顶端那间可以放下平台的屋子是一个例外，然而，此时它的门已经紧闭，远远从下面望过去，几乎看不到任何缝隙。
而四周则是远近不一的泥土，从水库侧面延伸出来的上百根管道纷纷没入这些泥土之中，然后穿过整个厚坤市，乃至核心p1星的地下，与更多的管道相连，形成一张巨大的地下网络。如果要从侧面出去，非得去挖洞不可，又或者将管道破坏，沿着管道出去。但是管道的材质一看就十分坚固，根本无法依靠徒手破坏，而周围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使用的工具。
至于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站在管道上往下看，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不知道下面到底有多深，底下又是什么，也许是地下河，也许又是一层泥土，或许是头顶上穹顶的延伸，整个中央供水系统事实上是被一个球牢牢包裹住的。
从刚才那些掉下去的人的下场可以初步判断，一旦下去，没有可能生还。
这时候，氦乙睁开了眼睛，语气十分凝重：“我刚才将整个中央供水系统的空间都探寻了一遍，除了我们头顶上那个屋子之外，没有其它出口。”
“啊？那底下是什么？”郭陵很好奇。
“是坟场。”氦乙十分平静。
“坟场？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底下埋葬着很多人，也包括刚才掉下去的那一批。”
“他们是摔死的吗？”碳萍惊呼。
“不，下面是一片沼泽。”
“......”
大家都沉默了。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进沼泽，那还不如摔死呢。那种慢慢窒息而死的痛苦远甚于那一下的冲击。
“那我们要怎样出去呢？”郭陵问。
氦乙说：“我也暂时没有想到办法。如果是在氢族或者我们氦族的疆域，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困难，我是不可能被困住的。但在碳族，这些周边的约束存在都是真实的，具体的，我无能为力。”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氦乙都无能为力，那其他人更加毫无办法了。
钟晨暮突然问道：“还记得我们是怎么从你们氦族的昆仑市来到这里的吗？”
“通过元素节点啊。”
“嗯，这就说明，碳族虽然是具身形态的族群，却存在元素节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元素节点存在的意义何在呢？如果他们自己用不了，岂不是只能放任虚拟形态的族群在他们的疆域当中自由出入？”
“这个我知道。”碳萍说道：“碳冠族长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他对于碳族的整体思路还是很开放的。我还在当厚坤市市长的时候，这些元素节点就已经存在了。之前我总觉得我们自己用不上，但是在认识你们之后，我意识到，碳族应该有一些先驱者，已经掌握了这虚实二象性的能力，他们是可以通过元素节点自由出入的，据说有些人还出去开疆拓土或者大赚特赚......只不过，大多数碳族人暂时用不上而已。”
“哦，这还真有点让人意外......”钟晨暮笑道：“不过，或许我有了出去的思路。”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急切地盯住他。
钟晨暮却只是看着氦乙：“氦乙大人，你还记得我们来到厚坤市的那个元素节点么？”
“当然记得。”
“那就好，我们几个人当中，因为都只是‘虚实二象性’的存在形态，而厚坤市又属于碳族，在这里只有具身形态，所以在这里，我们几个必须走到元素节点附近，才能实现宇宙传输，但是，你作为虚拟形态，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直接先传输到元素节点的，我曾经在氢族的太白星上实现过这一点。”
氦乙一愣：“我还真没想过，哪怕被关在这下面也行吗？”
“试试呗。”
氦乙恍然大悟：“我已经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我如果能够到那个元素节点，就意味着元素节点带来的传输是不受这种具身阻挡约束的，而且，我拥有元素节点复制的能力，然后尝试着在这下面复制一个元素节点，这样，你们就可以通过元素节点一起逃出去！”
钟晨暮眨了眨眼：“没错。你可是氦族的最高武者，不要浪费复制元素节点这么重要的技能啊。当然，我也不确定在碳族的疆域之内，这个技能是否依然有效，不过，还是那句话，试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