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知含笑低头，面上的神情是一等一的温顺柔婉，唇角笑容纯善无瑕。
她立在神像前，背后是倾斜的夕阳为她打上一层朦胧的圣光，仿佛是天神派遣下凡的仙子，慈悲怜悯，普度众生。
楚知知垂下眼帘，她掐了下指尖，藏起来的目光很冷。
看来这个身份确实很特殊，只是进来的时间卡的太紧了，根本来不及寻找任何相关的信息。
厢房里神像的问题还没解决，又跳出来一个笑面虎的太监和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皇后。
啧。
楚知知看着太监转身带路，步伐平稳有力，坦露出来的后背毫无防备。也不知道他是自恃实力所以有恃无恐，还是两人的身份联系紧密，料定她不会出手。
她无声的启唇，勾起一个毫无暖意的笑容，殷红的舌尖舔着白皙牙齿，一向死寂淡然的眼眸里透出几分罕见的兴味。
终于来点有意思的了。
*
一路上，那太监引着她专走弯弯绕绕的小道，蜿蜒曲折，四周荒僻的不见人影，只有萋萋野草生机勃勃，几乎有人膝盖高。
楚知知最初还想记下路线，却在转了十几个弯后毅然放弃了——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迂折荒凉的小路？是皇后有问题，还是她住的位置实在太偏？
又马不停蹄的走了半个时辰后，还是没有到目的地。
楚知知开始怀疑，这死太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想找个方便的地方杀人埋尸？
就在楚知知忍不住把手探进袖子里，借着衣料的遮挡取出一把匕首的时候，那太监终于停住了脚步。
“赵大人，咱家到了。”
他甩了一把拂尘，霜雪般根根分明的细丝划破黑暗，仿佛驱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楚知知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去，一个模糊的黑影被拂尘抽的溃散，连夜里昏暗浑浊的黑色都清澈了几分，心里升起一层淡淡的烦躁——又来了。
是无形的鬼怪，还是有形的实体？亦或者是看不见摸不着，杀人于无形的诡异规则？
她垂下眼帘，遮住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也挡下了眼底的不耐烦：每次都是这些东西，吓人还无趣，没意思极了，好不容易来个好玩的太监和皇后，还给她掺和进这些东西添堵，真败人兴致。
“大人您瞧，皇后娘娘的人在前面等着呢。”
太监伸手向前一指，楚知知跟着看过去，确实有个隐约的身形站在那里，依稀能看出个人形。
她像一段枯木般矗在黑夜里，无声无息，丝毫不起眼，如果不是被人特意指出，楚知知都险些看不出那是个活人。
“娘娘只宣了您一位，咱家就不陪您进去了，大人可要记得在娘娘面前替咱家多美言几句啊。”太监抬眼，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他后退一步，摆了摆手便不再言语，不消片刻，就顺着两人来时的羊肠小道走远了。
楚知知冲他离开的方向点头示意，做足了礼数，顺着脚下的青石小道走了十几步，就见之前那团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头发用一根普通的发簪束起，五官还没完全长开，面庞有些稚嫩，但眼神已经十分成熟了。
她身穿粉色的宫女服，缓缓行了个礼，之后便直接起身带路，也不管身后的人会作何反应。
“你在这里当差多久了？”一路上悄无声息，只有微弱的虫鸣声自远处传来，驱散了莫名不安的气氛。
楚知知打量着身前带路的宫女，微笑着开口问道。
宫女脚步不停，连走路的姿势都仍然是那般的稳健，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楚知知眯了眯眼睛，神色渐冷，不再开口。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漆黑的小路终于走到尽头，沿途渐渐有暖色的灯光洒落进来。
随着二人的走动，周围越来越明亮。终于，在走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宫女止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对着楚知知毫无瑕疵的行了礼，正准备向后退去，却被人一把拉住手腕。
楚知知站在温暖的灯光里，眼神却是截然不同的冷漠：“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我。”
宫女有些惊恐的看着她，慌忙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微微摇头，然后又张开嘴，唇齿间空空荡荡，只有口腔深处还留着一截短短的舌根，笨拙的晃动着。
楚知知眼神纹丝不变，她看了一眼自己抓着的手，关节变形，骨节粗笨，明显带着被人打断后又重新养好的痕迹。这种人即使识字也握不住笔，即使知道什么也没办法写下来，最适合用来保密了。
她突然松开了宫女的手，“你走吧。”
然后，她看着那个小宫女领会了她动作的含义，忙不迭战战兢兢的转身，逃命一样快速离去。
“大人不必担忧，这种哑奴都是自幼教养的，用起来最是安全放心，绝对不会走漏分毫消息。”
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有人从华丽无匹的椒房殿里走出来。
那也同样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大概和之前的小宫女一般年岁。眉眼稚嫩却妩媚，妆容精美，衣料细致，连手帕上的刺绣都精细非常，通身气质透着莫名的韵味，很是不凡。
那少女福了福身，“奴婢软柳，大人这边请，娘娘已经久等了，您随我来。”
楚知知走过宫门，又越过几道雕花木制的内门，这才被人指引着迈进内殿里。
一道长长的丝绸帘布垂下，遮住了帘布后窈窕婀娜的身影，有幽幽的香气无声散开，空气里甜腻逼人。
楚知知只觉得自己每次呼吸都仿佛喝了一大口蜜，香甜的味道腻的她头晕，脑子都被熏的混混沌沌。
不对劲。
她赶紧用指甲使劲掐了一下掌心，勉强提起几分清醒来。
“赵大人别来无恙。”端庄华丽的女声自帘布后响起，里面的身影挥了挥手，左右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一齐行礼，躬身退下，整个过程迅捷又悄无声息。
楚知知只是思索了片刻，内殿里就只剩她和皇后两人。
“赵大人，你动手的时候，确定陛下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