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城外,幽州军大营。
在夏军封锁消息的第三日,河套战事的结果,也飞到了刘虞的案牍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灯火通明的帅帐内,一向温文尔雅的刘虞,神色暴躁。
他拿着密函,反复看着上面的文字,和文件密语,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河套战事,不止是夏军,和鲜卑人两方的事。
南方的大汉,也在时刻关注着,甚至那些关心天下大事的世家大族,和各地方势力,也多有留意。
因为他们都知道,河套决战的胜负,不但关系到整个北方,整个天下的局势,也关系到中原汉人的生存形势。
若胡人联军胜出,到时百万铁蹄,便能跨过黄河,顺着河套雪原,直扑关中。
到时哪怕是大汉这个中原正统,恐怕也要紧急避险,乃至行迁都之策。
若是李屠夫,全面胜出,大汉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
大汉和各方势力,其实最希望看到的,还是夏军和胡人联军,两败俱伤。
这是他们内心期望的,但同时理智又告诉他们,这种幻想,是奢望的。
因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以河套战事的惨烈程度,也必然会有一方败亡。
到时无论是夏军还是胡人联军,胜出的一方,必然会吞并失败的一方,强者愈强...
可以说,河套到胜负,不管胜负如何,对大汉都不是好兆头...
但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战况利弊,该有的监视,该有的情报,必须传递。
在河套战事结束,不过五日的时间,刘虞便收到了并州耳目的情报。
同时,也将和连战败的前因后果,摸了个清楚。
刘虞搓着手,在帅帐中来回踱步:“和连他们是干什么吃的,百万联军正面决战,还能被李屠夫击溃!”
“简直就是废物,一群天生的废物,怎么就不多支撑一段时间啊...”
“砰!”刘虞心中恼,将密函重重的拍在案上:“就算是百万头猪,也不至于如此啊...”
“可恨...可恨...实在可恨呐...”
这一刻,刘虞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乃至心生惶恐。
李屠夫决胜,如今从北方抽身,三十万主力战兵,将往何方?
是趁着胡人仓惶撤退的机会,追亡逐北,征服草原和大漠?
还是长驱直入,南下洛水,攻掠关中,围猎洛阳?
但无论如何,无论李屠夫最终如何抉择,对大汉来说,都不是好兆头。
因为以夏军展现出来的实力,和李屠夫展现出来的枭雄心性。
若是再让其吞并草原,降伏鲜卑这头猛虎,李屠夫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檀石槐,夏军会成为下一个北方霸主。
至于夏军能否降伏鲜卑,能否征服草原,这一点不但刘虞深信不疑,就连大汉朝廷,也深信不疑。
看看曾经的南匈奴,现在的河套八旗奴兵,便知道李屠夫,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手段有多强...
这是有先例在的,也是有着丰富的治理,和统治经验的。
汉庭没有能力,解决北方胡人问题,不能根除游牧民族的威胁,不代表夏军做不到。
至少匈奴八旗制度的成功,便让各方有识者认识到了,李屠夫的魄力与手腕。
“唉!”刘虞一想到大汉,将来要面临的困境,心中就止不住的哀叹:“鲜卑败亡,李屠夫胜出,这北方恐怕是要彻底变天了...”
“大汉的出路...在哪里...我等的出路...又在哪里...”
鲜于银同样神色沉重,却改变不了当前困顿局面,只能破口大骂:“狗日的鲜卑杂种,他们平日里与我等对阵,精明似鬼,奸滑若狐...”
“怎么一遇到李屠夫,就变成了弱智,如此低能...”
“在河套雪原,在李屠夫选定的时间和战场,与夏军决战,他们的脑子被狗啃了吗...”
“豚彘一样的东西啊...檀石槐一世英名...怎么能生出和连这等蠢物....”
不怪鲜于银如此激动,如此失态,实在是河套战争的结果,让他难以接受,难以理解。
如果说和连这员联军首领,鲜卑大单于,得了猪猴牛逼综合症,被所谓的惶惶大势迷晕了脑壳。
那浦头慕容威等各部大人呢,这些当年跟随檀石槐,南征北战的猛人,为何也折在了河套战场...
若是浦头和慕容威两位大人,随便一位撤出战场,退回北方...
鲜卑人,都能重新组织起,足够的实力,与夏军继续周旋对峙...
如今胡人联军败了,还是全面败亡,除了东西一些小种散胡,其他人几乎被一网打尽...
这其中,关系到的不只是鲜卑一家的事,而是牵一发动全身。
若李屠夫调转兵锋南下,大汉也会跟着遭殃,甚至可能会更惨烈。
因为现在的大汉,处境比鲜卑人,还要困难。
“大人!”从事齐周脸色同样不好看,但是他还是勉强保留理智道:“大人,李屠夫击败联军,恐怕下一步,会将兵锋转向大汉,转向我等...”
“以吾之见...当早做准备为上...”
“不是恐怕,而是一定...”
鲜于银脸色难看:“李屠夫此人,内战内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口号,至今振聋发聩,警示人心...”
“且观其往日里的种种,罔顾大义的所做所为,将目光转向大汉,已成必然...”
“必须撤兵,尽快返回幽州,布置新的防线,若不然等到夏军全面反攻,恐怕我等想要脱身都难...”
与此同时,刘张赞魏攸等一众幕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在上谷这段时间,早已领教了夏军士兵的战力。
哪怕幽州现在有二十万大军,有六万辽东胡骑,仍然不能给他们带来丝毫安全感。
鲜于银更是上前建言道:“明公,下令吧!”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全军撤离...撤出上谷...”
刘虞望着一众劝言心腹,脸色同样沉重:“若我军现在撤离,到时朝廷追责若何?”
“帝都内暗流涌动,一众朝臣早已对前线战事有所不满,若这个时候被他们抓住把柄...”
“主公,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能顾虑那么多!”
齐周眼见主公优柔寡断,不由急道:“主公,战争打到现在,我军已经没有了取胜的可能!”
“这个时候撤离,我等还能保证大军不失,保住幽州,也能保住主公家小!”
“若是等到夏军抽出精力,甚至主力军团赶来,恐怕到时不但大军不保,就连幽州和主公您,也会陷入险地...”
作为州府从事,刘虞身边的智能,齐周的脑袋很清醒。
李屠夫此人凶残狡诈,用兵不拘一格,能常人所不能。
而且夏军最擅长途奔袭,哪怕李屠夫放弃南下关中,率主力直扑幽州,都未必没有可能...
不能用看待一般人的态度和想法,去猜测李屠夫的战略意图...
夏军的反击,已成必然,他们继续在上谷僵持消耗下去,几乎毫无意义。
甚至还有可能,陷入危险境地,撤军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因为刘虞现在的处境,与王芬有些相似,却又有本质的不同。
两者都不敢轻易退兵,一个是没有退路,一个是犹豫不决。
王芬若擅自撤退,可能会被革去官职,甚至掉脑袋,连累九族。
若刘虞擅自撤退,只要保证幽州大军不失,便能保住自己的官帽,和全家老幼。
刘虞在幽州经营日久,不但与边境胡人交好,治下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朝廷想要拿刘虞问罪,也要考虑大汉当下的局面,和地方诸侯的态度。
所以幽州军可以撤,刘虞也能撤,关键是看他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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