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娘知道,对这些贵女而言,一个丫鬟的命可能还不如一件漂亮衣服值钱。
于是心中一寒,面上冷冷应道,“有”。
说完,转身从船舱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包袱,放到了沈南枝面前。
那包袱里装着一件粗布衣裳,虽然破旧,但是干净的。
沈南枝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敌不过河面上的冷风,十分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捻起,勉强披在了身上。
出了人命,原本其乐融融的踏春宴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皇后娘娘冷冷瞥了一眼沈南枝所在的方向,凤眸中寒意凛冽。
一年之计在于春,大梁皇家对新年踏春向来极为看重。
皇后本想借此机会讨个好兆头,没想到好好的踏春宴竟被一个爱出风头的无知浪女给毁了。
当真是晦气至极!
原本她还想着,自己母亲看上的姑娘,即便出身不高,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毕竟,母亲一向眼光独到,这次为侄子选妻,定也是千挑万选、深思熟虑过的。
因此这场宴会,她本有心抬举那姑娘一二,让她在众贵女面前露露脸,也好给母亲一个交代。
却怎么也没想到,此女竟如此孟浪!行为举止毫无大家闺秀之态,更别提什么礼仪规矩了。
想要惊艳四座,也不是不可以,但使出的手段这般拙劣、这般上不得台面,简直像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
皇后心中对沈南枝本就不多的好感,在这一刻顿时荡然无存,甚至还增了几分厌恶。
她不禁皱眉,暗自思量:这样的女子,若是真嫁给了侄儿,那岂不成了国公府的笑柄?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此女得逞!
想到这儿,皇后顿时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随即站起身来,冷冷瞥了沈南枝一眼,面色不悦地宣布起驾回宫。
众贵女见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一时间,或嘲讽、或鄙夷、或嗤之以鼻、或幸灾乐祸……的异样眼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而此刻的沈南枝,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浑身湿透,身上还披着一件粗布衣裳,看起来不伦不类、狼狈不堪。
她面子上抗不过,咬咬牙倔强地抖掉了身上的粗布衣裳。
宁愿冻得瑟瑟发抖、差点重新掉下水去,也要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此刻的沈南枝只觉得心如刀绞又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很快,各家贵女们便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下了大船,纷纷走向了自家马车。
就在这时,沈南枝看到正好路过的沈青青和木香,顿时眼前一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她急忙走上前去,讨好般地拉着沈青青的衣袖,哀求道。
“姐姐,借件披风给妹妹御寒吧。妹妹冻得实在受不了了……”
可沈青青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她一个,好似有天大的事要去办,拉着木香便急匆匆走了。
只留沈南枝独自一人狼狈不堪地站在岸边,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沈府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沈南枝此时已经冻得连路都走不了,手脚并用地好不容易爬上去后,便开始浑身发烫,昏迷不醒。
就这样,浑浑噩噩被人抬回了沈府。
顾氏闻讯,急匆匆地迎了出来,看到自家爱女这幅模样,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南儿!你怎么了?别吓娘啊!”
顾氏焦急地喊着,一双手紧紧握住沈南枝冰冷的手。
见沈南枝迟迟没有反应,顾氏的心如同被火烤般焦急。亲自给她喂了安神药,直到看着她沉沉睡去,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此时,街头巷尾早已流言漫天,全都在猜测踏春宴上发生的事,一时间众说纷纭。
“你们听说了吗?踏春宴上出大事了!游船时,沈府的一个丫鬟意外淹死了!”一个人神秘兮兮地率先开口。
“听去了的人回来说,那丫鬟是被自家小姐亲手拖下去,活活淹死的!”另一个人添油加醋地描述道。
闻言,有人趁机猜测。
“哎,你们说,那丫鬟不会是发现了小姐什么秘密,被偷偷灭了口吧?要不然,怎么别的船都好好的,偏偏就她俩那小船出了事?”
这一猜想很快便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还真有可能!高门内宅肮脏事多得很呀!”
……
随着质疑声和猜测声越来越多,“沈府小姐沈南枝害死自家贴身丫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当宋文璟的贴身小厮杜康从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中捕捉到这一讯息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口中喃喃自语,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为了确认这一消息的真实性,他拉住了一个又一个路人,急切地询问着。
每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他的心就仿佛被重锤猛击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此刻的杜康,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狂奔着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平安雅居。
杜康猛地扑倒在床前,双手紧握着宋文璟冰冷的手,声音带着哽咽,一遍遍地呼喊着:“侯爷,侯爷,您快醒醒啊!”
那焦急的神情,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床上的宋文璟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双眸紧闭,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逝。
听到杜康带着哭腔的呼喊,宋文璟微微睁开了眼。
他努力聚焦视线,想要看清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小厮。
杜康站在床边,双手紧握成拳,仿佛在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悲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道:“侯爷,小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
那双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更加通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卡在喉咙里。
他低下头,不敢与宋文璟对视。
看到杜康这般模样,宋文璟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他皱了皱眉,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了句:“到底什么事?慢慢说!”
杜康闻言,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大滴大滴地滚落在宋文璟苍白的手背上。
那泪灼热滚烫,仿佛要将宋文璟冰冷的手背都融化。
半晌,杜康终于哽咽开口,“侯爷,小的……对不起您!”
宋文璟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吞吞吐吐。可此刻,看到杜康这般模样,也忍不住心下生疑,于是皱着眉,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见宋文璟动了怒,杜康这才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而后,猛地抬头,看向宋文璟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侯爷!安平乡君她……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当年,是她……全都是她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