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绣坊内,琳琅满目的绣品吸引着络绎不绝的顾客,空气中弥漫着丝线与布料的清香。
贾环坐在柜台后,细细翻阅着账簿,指尖不时拨动算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忽然,原本喧闹的绣坊静了一瞬,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缓缓降临。贾环敏锐地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抬眸望去。
只见绣坊门口,一位女子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步入。
她身着烟霞色的衣裙,款式简洁却不失华贵,头上只簪着一支白玉步摇,更衬托出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虽然刻意低调,却难掩其高贵身份。
那女子的目光在绣坊内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了贾环身上。
四目相对,贾环心中莫名一动。
那女子眼神清澈明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好奇,仿佛能洞悉人心。
贾环起身,微微拱手:“欢迎贵客光临!”
女子微微颔首,声音清脆悦耳:“听闻这环绣坊的绣品别具一格,今日特来一观。”
贾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中隐约觉得她非同一般,必定是身份高贵之人。
他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贵客请随意观赏,若有喜欢的,尽管吩咐。”
高贵女子缓步走到一幅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前,细细端详着,不时与身边的丫鬟低声交谈。
贾环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并不上前打扰。
跟在高贵女子身后的一个丫鬟,似乎有意要试探贾环,指着屏风上的一只凤凰问道:“这凤凰的尾羽,为何绣成这般火焰模样?”
贾环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凤凰涅羽,五彩缤纷,但这屏风上的凤凰,并非寻常的百鸟之王。”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高贵女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而是浴火重生的涅盘之凤,所以尾羽绣成了火焰的形状,寓意着浴火重生,更上一层楼。”
那丫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高贵女子抬手制止了。
她转向贾环,唇角微微勾起:“好一个浴火重生,更上一层楼。公子好巧思。”
贾环谦逊地笑了笑:“贵客过奖。”
高贵女子又细细地看了贾环几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绣坊的主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转过身,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去把那套……”
高贵女子还未说完,丫鬟便把架子上的一件月白色褙子拿了过来,语气尖酸道:“这衣裳的袖口绣的这是什么花样?如此繁琐,看着都累赘,哪家贵女会穿?”
贾环看清那是一件采用苏绣技法的褙子,袖口绣着精巧的玉兰花,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
他淡然一笑:“姑娘此言差矣,这玉兰花绣法名为‘层叠绕丝绣’,并非繁琐,而是为了体现玉兰花的丰盈饱满。贵女穿着,更能衬托出其高贵典雅的气质。若是姑娘觉得累赘,不妨看看这件……”
说着,他伸手取下旁边一件素雅的褙子,对那丫鬟说道:“这件采用的是‘平针绣’,简洁大方,更适合你这样......”
他顿了顿,才意味深长地笑道,“追求简约风格的姑娘。”
丫鬟被贾环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高贵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从另一个丫鬟手中取过一块珍贵的云锦,质地柔软,光泽流转,递给贾环:“公子,这块料子,可否做出相配的衣物?”
贾环接过云锦,指尖轻轻摩挲,只看了一眼,便开口道:“此锦名为‘天水碧’,色泽清雅,可做成一件曳地长裙,配以金丝绣线,更显华贵;也可做成一套骑装,简洁干练,更显英姿飒爽。亦或是……”
他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做一件披风,在肩部绣上展翅欲飞的凤凰,更显雍容华贵。”
高贵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块云锦是她偶然所得,就连宫里的绣娘也只说能做成衣裙,却没想到贾环一眼便能看出多种可能。
她正要开口,贾环却突然说道:“若是姑娘信得过在下,在下可为姑娘量体裁衣,做出最合身的衣物。”
他说着,取出一把软尺,目光落在高贵女子身上。
高贵女子微微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贾环已经走到她身侧,软尺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软尺轻柔地滑过高贵女子的肩头,顺着优美的曲线缓缓向下,停留在纤细的腰肢。
贾环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蓝婉的肌肤,一阵温热传来,两人皆是一怔。
高贵女子的脸颊飞上一抹绯红,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贾环连忙收回手,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姑娘的身形真是……玲珑有致,这衣裳定能做得完美无瑕。”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她身边跟着几个丫鬟,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妇人一眼便认出了高贵女子,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上前行礼:“参见蓝婉公主殿下!”
蓝婉公主?
贾环心中一凛,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是公主,怪不得气质如此高贵脱俗呢。
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微笑,和之前并无二致。
蓝婉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那妇人的招呼。
妇人瞥了一眼贾环,语气酸溜溜地说道:“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这小店的衣裳只怕配不上您的身份。不如去‘锦绣坊’,那里的衣裳才是真正的精品。”
她故意加重了“小店”二字,又抬高了竞争对手“锦绣坊”,意图讨好蓝婉的同时贬低贾环。
贾环却丝毫不慌,他淡然一笑:“夫人所言极是,‘锦绣坊’的衣裳确实精美。但环绣坊的理念在于‘私人定制’,为每一位顾客量身打造独一无二的衣裳。就好比这‘天水碧’的云锦,”
他指着蓝婉公主手中的料子,“环绣坊能根据公主的气质和喜好,设计出最能展现其风采的款式。”
妇人被贾环的话堵得一时语塞。
蓝婉则饶有兴趣地看着贾环,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和自信的风采。
“环绣坊,”蓝婉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落在贾环身上,“公子高姓大名?”
贾环微微躬身:“在下贾环。”
“贾环,”蓝婉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名字。”
说着,她将手中的“天水碧”递给贾环,“这衣裳,便交由贾公子来做吧。”
“公主殿下放心,贾环定不负所托。” 贾环接过云锦,指尖有意无意地轻轻触碰蓝婉的手指,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蓝婉一行人离开环绣坊时,钱槐殷勤地跟在后面送行,不住地说着恭维的话。
蓝婉却似乎没有听见,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贾环。
夕阳的余晖透过门扉洒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更衬得她容颜如玉,气质高贵。
那一眼,意味深长,带着一丝探究,一丝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贾环迎着她的目光,微微颔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疏离。
他心底却泛起涟漪,这公主的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单纯的欣赏他的才华,还是另有所图?
以他熟知红楼的经验,深知皇家之人,特别是公主,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他必须谨慎应对,既不能得罪,也不能太过热情,以免引火烧身。
待蓝婉一行人走远,钱槐兴冲冲地跑回店里,搓着手兴奋道:“少爷,您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连公主都对您另眼相看!这‘天水碧’可是贡品,寻常人根本见不到,更别说用来做衣裳了!”
贾环收敛起思绪,淡淡一笑:“不过是做成一笔生意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他将“天水碧”小心地收好,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为贾府,也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傍晚时分,宫里来了一位小太监,说是公主殿下有请贾环次日进宫为公主量体裁衣。
贾环看着手中的烫金帖子,不知道蓝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明已经在环绣坊已经为公主量好了尺寸,为何还要自己进宫再次量体裁衣?
皇宫,那座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地方,对贾环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熟读红楼,对宫中的布局和人物关系有所了解。
陌生的是,他如今身处其中,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一个参与者。
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金碧辉煌的宫殿,森严的守卫,处处透着威严和压抑。
贾环知道,此行充满未知,不知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
小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贾公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