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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后从桃花村一路奔波至漠北,知道了澈儿暂时的安全,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松懈一点。她已经太累了,心里稍一放松,几日不眠不休,此刻也终于睡着了,可也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

澈儿随阿问进了灵后的帐前,那两个暗卫也疲累不堪,正在帐外打盹,看到灵澈儿,眼中一亮,顾不上行礼,惊喊:“灵公主!”

澈儿冲他们笑了笑,暗卫这才记起刚刚的失态,忙跪下行礼,澈儿扶她们起来,说:“我母后呢?”

暗卫说:“皇后日夜赶路,此时正在帐内小睡,属下这就去叫皇后起来!”

“别,让母后睡一会吧,我过去看一看她。”

说着澈儿进了帐内,轩和阿问留在帐外。

澈儿有些踌躇地向前走,床围是席月纱的,朦朦胧胧,看不清帐内的人。

澈儿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母后会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吗?

终于,她到了床边,轻轻掀开床围,心中一酸,只想扑到灵后怀里大哭一场。

她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澈儿强忍住眼泪,跪在床边,看到灵后那又疲惫又焦虑的睡脸,十分心疼。

她迫不及待想要想起一切,可是她只能有个模糊的感觉,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无比重要,甚至她的生死要比自己的生死更重要!

“母后,我一定会想起你来。”澈儿在心中默默地说。

帐外,轩和阿问站在那里,担心澈儿伤心,他们不敢离开。

轩说:“你和澈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们不是姐弟。”

阿问心中一惊,他猜到轩知道澈儿的身份后就会知道他们不是姐弟,他没有想到的是,轩竟然会开诚布公地来问他。

阿问说:“澈儿是我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人。”

轩沉默了一刹那,说:“我知道。我问的是……你是澈儿的什么人……”

阿问张了张嘴,一脸自嘲地说:“大概,就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吧。”

轩松了一口气,几乎要笑出来,说:“我还以为她对你……嗨,我怎么会吃一个小鬼头的醋!”

轩看着阿问,认真地说:“等灵后醒来,我就向她求娶澈儿,虽然澈儿年纪还小,可是我们可以先把婚事定下来,等她大一些我们再举行婚礼。我一定给她整个漠北最盛大的婚礼!”

阿问的心似乎被捅了一刀,痛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轩接着说:“我真想时间过得更快些,我迫不及待和澈儿大婚,我听说灵国有一个血咒,结亲的时候只要结血咒,就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不等轩说完,阿问就踉踉跄跄走开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即将要失去澈儿的真实的恐惧使他突然对世间一切失去了兴致。

没有澈儿,整个世界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他突然恨自己为什么非要等自己长大,非要成为护国将军,才去求娶澈儿,为什么不能像轩这样痛痛快快向澈儿表明心意……

轩看到阿问的背影,神色恢复自然,他是故意说这些给阿问听,好让他早早断了念想,因为他心中其实十分害怕澈儿恢复记忆后,会想起阿问的一切。

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可是直觉告诉他,阿问会是他和澈儿之间的障碍。

现在轩十分肯定自己对澈儿的心意,可是澈儿对他的心意并不能像自己这样的肯定,他知道澈儿可能对他有那么一些喜欢,可是这个喜欢就像是月光,轩生怕哪一刻突然天亮,这温柔如水的月光就会完全消失。

澈儿从军帐里出来,吩咐暗卫说不要吵醒母后,等她醒来,立刻来告知她。

轩看澈儿心情沉重 ,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说:“我先带你去吃饭,等你吃完,灵后也睡足了,她一定愿意看到你精神足足的。”

澈儿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随轩去了。

轩的帐内已经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和上次一样,都是纯金的餐具盛着,只是菜式变成了灵国的。

澈儿坐下,看着这饭菜,只觉得十分熟悉。

轩帮澈儿倒了一杯果酒,说:“你先尝尝这个,你上次说想吃灵国菜,我就派手下去最近的灵国酒馆快马加鞭买回来的灵国最正宗的果酒。”

澈儿一饮而尽,说不出的熟悉感,是的,这个味道她绝对尝过!

澈儿拿起筷子,连尝了好几道菜,眼睛都变得亮亮的,对轩一边点头,一边说:“就是这个!我一定吃过这些!”

轩实在太喜欢看澈儿的笑脸了,看到澈儿吃得高兴,他恨不得去把整个灵国都搬来,好让澈儿一直这么高兴。

澈儿说:“你怎么不吃?真的很好吃!”

轩在澈儿身边的坐垫上一歪身子,说:“我上次给你输送了好多灵力,现在还没有恢复,没有力气自己夹菜。”

澈儿正拿起一块酥饼要送到嘴里,听到轩这样说,就把酥饼转而递到轩的嘴边了,轩笑着一口吃下。

澈儿突然想起在花都的时候,轩从自己嘴边抢的那一块甜点,也想起了轩鼻尖碰到了自己嘴唇时感受到的灼热。她不由脸红了起来。

轩看到澈儿脸红,也跟着脸红起来。

阿问正好进来,看到两个人在同一个桌子前紧挨着坐,两个人又都在脸红,刚刚跌落谷底的心情,此刻又下沉了三丈。

阿问身后跟着九江,九江看到澈儿,神色一变,只是很快就恢复自然了。

澈儿注意到阿问进来,忙起身,说:“你快来吃一吃,灵国的菜真好吃啊!”

阿问有些闹脾气地说:“这几日我天天吃,都吃腻了。”

澈儿叹了一口气,说:“也是,你又没有忘记灵国的菜是什么味道……”

阿问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心里难受得很,以前跟澈儿说话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担心她误会,而现在他总觉得他和澈儿之间多了一堵无形的墙,这堵墙又高又厚,他竟然无法打破。

“她是谁?”澈儿注意到阿问身后的女子。

阿问回过神来,说:“她是九江,她和我们一起长大。”

“九江?”澈儿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这个名字,她走近,看着九江,说:“我们也十分要好吗?”

九江冷冷地说:“我不知道。”

轩注意到九江看澈儿的眼神十分冷酷,甚至带着一些恨意,他知道,这个九江和阿问不一样,她对澈儿可能有危险。

轩起身,走到澈儿的身边,对九江不耐烦地说:“你不知道?”

阿问说:“她也中了五毒散,什么都不记得了。”

轩一惊,说:“五毒散不是达布部落的秘毒吗?我派人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达布部落的人,怎么现在这么多人都中了五毒散?”

阿问想说九江就是达布部落的人,而且澈儿的毒就是她下的,但是他没有说,因为以轩对澈儿的看重程度,如果他知道九江就是给澈儿下毒的人,他一定会杀了九江!到时候澈儿恢复记忆,想起和九江的情谊,可能会恨轩。

阿问虽然巴不得轩从澈儿的世界消失,可是要以澈儿的痛苦为代价,他不愿意。

阿问说:“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和澈儿一同中的毒。我们在灵国的时候,整日都在一起。”

轩满耳朵都是阿问说的“整日都在一起”,对于阿问他们竟然能和澈儿这些年一起在一起,他感到十分嫉妒,恨自己怎么现在才遇到澈儿。

“皇后醒了!”暗卫来报。

澈儿忙丢下筷子,就随着暗卫跑了出去。就要见到母后了,澈儿十分高兴,原本她心中诸多担忧,担心自己想不起很多事情,可是刚刚吃灵国的菜的时候,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对能回忆起与母后的事情多了很多自信,如果刚刚见面的时候是七分担忧三分激动,现在担忧只剩下一分了,此时此刻,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母后!

灵后醒来后,感觉浑身酸痛,连日来的灵力与体力的透支,仅仅这样睡一觉并没有恢复多少,她坐在桌子前,斟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心事重重。

暗卫见灵后醒来,就悄悄出去叫澈儿,她们知道,只有澈儿才能让灵后真的恢复过来。

澈儿还没有进灵后的军帐,就喊了起来,“母后!母后!”

灵后拿杯子的手一抖,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才会出现幻听。

直到澈儿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坐在那里不敢动,生怕搅了这个梦境。

灵后的眼泪滚了出来,连日来的哭泣,她以为早没有眼泪了,原来还是有这流不完的眼泪。

“澈儿,如果这是梦,我真的永远不想醒来。”

澈儿心中一痛,似乎感受到了灵后对自己彻骨的思念,如果知道灵后这般想念自己,当初就应该直接让龟仙瞬移到灵国,去见母后和父王。

自己的一时软弱,竟然害得灵后从灵国跑到花都,又从花都找到桃花村,现在又来到了这万里之外的漠北。

澈儿冲上去抱住灵后,哭得泣不成声,一个字也说不出。

灵后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梦,她紧紧抱住澈儿,怕她再飞走一样,久久不愿松开。

良久,澈儿抬起头,看着灵后,发现她的眉眼与自己十分相似,如果自己长大了,就是长成灵后这样吧。

母后真美啊,澈儿忍不住心中感叹。

灵后看着澈儿,说:“你为什么不回王宫?你的上古神兽不是有瞬移的能力吗?”

澈儿垂下眼,小声说:“我不敢……我怕……我怕你们会对我失望。”

灵后温柔地说:“我和你父王,永远都不会对你失望。”

果然和阿问说的一样,他说他们永远都不会对澈儿失望。

澈儿感觉心里轻松不少,抱着灵后,像她小时候那样撒娇,说:“母后,你给我讲一讲我小时候的事情吧。我中了五毒散,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到五毒散这三个字,灵后心中还是一痛,她定了定神,温柔地说:“好,我慢慢给你讲……”

澈儿在灵后的怀里感觉十分安全,听着灵后讲着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故事,竟然睡着了,这似乎是她失忆以后睡得最香的一觉。

轩帐内。

轩吩咐花树将军去把巫师们叫来,让他们连夜配置帮助澈儿恢复记忆的药浴。

阿问说:“你想好了吗?真的要给澈儿用这个?这个药浴几乎没人试过,我翻遍了医书,也只查到了一些它能让人多痛苦的记载。”

轩此刻又成了他们初见时那般冷冽的模样,阿问这才想起,轩虽然对澈儿温柔体贴,可他对其他人从来都是这般漠不关心的神态。

轩拿起刚刚澈儿喝过果酒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下。然后他指了指九江,说:“不,我要先拿她做一下实验。”

“什么?!“”阿问惊讶地看向轩。

“她也中了五毒散不是么?”轩不耐烦地说。

他的关心只给澈儿,他对澈儿身边的人的关心,也是建立在他们对澈儿有影响的基础之上的。所以澈儿不在的时候,轩甚至不愿意对阿问演。

阿问说:“可是,她和澈儿一起长大……”

“我不在乎,只要澈儿能平安,谁死我都不在乎。”轩冷漠地说。

阿问不再说话,澈儿的五毒散就是九江给下的,他确实想过要杀了她给澈儿报仇,可是如今她也中了五毒散,失去了记忆,原本阿问觉得这是上天给九江的第二次机会,让她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之前的恩怨仇恨也都应该放下。

可是,她忘记了自己做过的恶,这些恶产生的恶果,九江就真的不用负责了吗?

九江人生不幸,扭曲的心思,就要澈儿去承担后果吗?

这确实不公平。

阿问抬起头,说:“好,就让九江先试。”

轩哼了一下,并不把阿问的态度当回事,因为无论阿问同不同意,他都会让九江先试试药浴的作用。如果阿问拦着,他也不会放过阿问。

九江听到阿问竟然同意自己先做澈儿的试验品,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她虽然知道阿问一直看澈儿比自己看得重,可是如今他竟然愿意为了澈儿毫不犹豫地去让自己成为澈儿的牺牲品!

九江的心中涌现出无数的恨,可是她恨不起阿问,她只有把恨转移到对澈儿的身上。

没错,她恨澈儿!

她恨澈儿一出生什么都有了,而她一出生就要失去父母、失去族人、失去整个国家!

为了阿问,她费尽心机,手上沾满了鲜血,而阿问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致自己生死于不顾……

她当初给灵澈儿下五毒散的时候,除了是为了达布部落,其实也是为了自己。

每次澈儿与九江分享灵帝灵后给她四处搜罗来的奇珍异宝的时候,九江心中就会增加一层仇恨。她觉得澈儿是刻意提醒自己的无人牵挂,一定要骑在她的头上,用脚去碾压她的匮乏,才能感受到她身为灵国公主那高高在上的特权!

此时,灵澈儿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的命就珍贵,我这无父无母无国的人的命便是卑贱,替她试药,替她去死,我如何能不恨!

九江心中苦涩不堪,神情却泰然自若。

她对阿问说:“什么药浴?是解五毒散的吗?”

阿问不敢看九江,说:“是,只是这个解法很痛苦……”

九江笑了一下,说:“你想让我试试吗?”

阿问不回答,只是低下头。

轩斜眼看着九江,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他站起来慢慢走近九江,低头看她,说:“你当真中了五毒散?”

九江抬起头,直视轩。

轩感觉背后一阵发凉,九江的眼神像蛇,残酷无情。

阿问说:“应该不错,我本来也怀疑过。”

轩问:“那是什么打消了你的顾虑?”

阿问说:“是感觉。”

阿问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九江自从醒来后,阿问就从她身上没有再感受到恨意,那种歇斯底里的恨,似乎被深埋进了九江的身体里,阿问不相信有谁能压下那种程度的恨,仅仅几个时辰就能恢复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轩冷笑了一声,说:“感觉?你果然是个小鬼,生死相关的事,竟然相信感觉?不过不管她是不是真中了五毒散,今晚她都要替澈儿试一试解药。”

阿问说:“澈儿那边怎么说?”

轩说:“不用我说,只需要把这个事告诉她的母后,她的母后自会拖她几日。等这个女人也试好了解药,无恙的话,我会给澈儿用这个药浴。”

阿问心中骇然,轩这个人看起来遗世独立一般,无欲无求,整日一身白衣,实则心狠手辣,老谋深算,城府深沉。

刚刚回来那么几刻钟,得知了九江中了五毒散,就已经想出这样妥帖的计策。

好在他喜欢澈儿,暂时不会害她,不然,阿问真的不敢保证可以从轩的算计里保全澈儿。

天渐渐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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