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修发现，出差回来后，顾曼晴就变了。
办公室的花照常换，过来的温水照常在，所有的工作照常完成。
但就是，她变得有些奇怪。
她似乎一直在躲，试图躲避和自己的每一次正面会面。
比如，只要自己一进门，她就会去茶水间。
又比如，前天交代的资料，第二天就会直接放在桌上。
除了必要的交代外，她根本不会见自己。而且，就没打正眼看过他。
沈聿修认真想了想，是因为海边的那个……吻？
他始终记得，唇瓣间的接触。她的唇柔软，带着一丝啤酒的味道，与她身上的香水交织。
短暂过后她的抽离，以及她的落荒而逃。
而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时，他竟下意识地在回味。
如果自己能再进一步，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他的眼前又浮现那双湿润的眼眸。
“沈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一群人见他们的大老板眉头紧锁，面色都变得极差，连带握着笔的手也跟着焦躁，但依然保持节奏地在桌上轻轻敲着。
虽然并没有什么声响，但他们依然感觉到了一种……
无形的压迫。
沈聿修逐渐回过神，看着众人茫然的眼神，他淡淡道：“没什么问题，你们继续。”
可事实上，他们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几句。无端的情绪在他的脑海里缠绕，仿佛生了根的藤蔓，越绕越深。
顾曼晴今天请了假，她本以为自己能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可到最后还是发现，她做不到。每次一看到沈聿修，就会想起自己那一晚的冲动。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突然有那样的冲动？
她看着咖啡店里投影的光晕，恍然想到那夜的海边，明月当空，流光溢彩，海风、海浪、歌声……
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月亮惹的祸！
“曼曼，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自打回来你就魂不守舍的，现在竟然干脆罢工，你家大boSS不捉你回去？”
看着陈映书递过来的咖啡，上面拉花的爱心如此触目。
顾曼晴扶额，干脆一口将上面喝了大半。
“你和沈聿修……是不是有什么进展？”陈映书笑得欢，凑近她道，“不然你会这个表情？”
顾曼晴憋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没忍住。
她干脆说了实话：“映书，我……亲了沈聿修。”
“亲了。”陈映书逐渐反应过来，“亲了？！你主动的？”
顾曼晴一把将她拉住，幸亏这个点人少，不然不得人尽皆知。
“小声点，总之，我一定是被月亮带得磁场偏离，荷尔蒙混乱，才会做出那样不经大脑的事情来。”
陈映书见她颇为懊恼的模样，认真地问道：“那你喜欢那样的感觉吗？”
喜欢……那样的感觉？
顾曼晴情不自禁地再次回忆那个画面，那时候，她的身体的确控制不住想要朝他靠近。在接触的瞬间，她忘记了所有。
她，是喜欢这样的感觉的吧？
“生理性的喜欢，是难以抗拒的。爱情专家说，荷尔蒙决定一见钟情，但多巴胺决定天长地久，爱上某个人就是你的宿命。”
陈映书坐到了顾曼晴身边，顿了顿，继续道来。
“两个人初次相遇会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表现，其实都是荷尔蒙在发挥作用，让你觉得无法抗拒。可两个人如果想要长久在一起，还是得感受多巴胺的分泌，那种对方就是你全世界的感觉，满足你所有的情感需求。”
顾曼晴静静地听着听着不由笑了：“你这太抽象了。”
陈映书眨了眨眼睛，托着腮问道：“那你说，你和他在一起，到底有没有那种快乐、幸福，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的感觉？”
被她这么一问，顾曼晴陷入了沉思。
快乐、幸福，想要一直在一起？
她到三十岁，似乎从来没有对异性产生过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她分不清，自己对沈聿修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对曾经的他有过执念吧，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是不是真的还有那样的感觉？”
顾曼晴想了想，这些年她其实情感上一直空白，对于异性的示好，也总是会以各种名义拒绝。她或许并非因为有着年少沈聿修这所谓的“白月光”，只是单纯觉得没有什么信心去经营一段感情。
“你啊，就是恋爱谈太少了的原因，想想你大学那会儿，有个学长都那么表示喜欢你了，你却把人给拒绝了。”
顾曼晴的脑袋有点疼：“映书，你说我是不是想太多，或许，他根本也没有把这当回事。”
陈映书点点头：“也是，毕竟人从国外回来的，人老外见了面都是亲亲的。也许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一个‘问候’。”
顾曼晴搅弄着勺子，恍然有所悟：“你说的对，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以后在公司，他就只是我的老板。”
“在公司是老板，那在外面朋友也不做了？”
顾曼晴吐了口气：“跟老板做朋友，也很难吧？就算是朋友，跟异性朋友还是保持距离吧，虽然平常他也会说些玩笑话，但如果再出现荷尔蒙作祟的情况，我说不清不说。况且，他家肯定也早就给安排好了……”
陈映书摇了摇头，看起来，有点难喽……
但对顾曼晴而言，无论如何，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怎么回到市场部吧。毕竟，听着沈聿修的意思，他似乎是有什么安排。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好好地享受一顿早餐后去上班。
头一件事，就是将沈聿修办公室里的花换了水。
新到的百合开得不错，剪剪根就可以了。上面还有几个花骨朵，含苞待放。
顾曼晴刚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妥当，按照他的习惯放好，外面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很快，就在门口停下。
“身体好些了？”
沈聿修微微倚靠在门框，看她的面色似乎好多。他缓步走了过来，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了过去。
“梨糖膏，听你是有些咳，最近天气多变……”
“沈总。”顾曼晴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模样不动如山，让人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但他的话却有些过分的温柔，让她多想了几分。
“喝水。”
沈聿修顺手接过：“这么看，脸色好像还不是很好。”
顾曼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应道：“昨晚没睡好，还有些困。”
“有心事？”沈聿修绕到位置坐下，扫过瓶子里百合花，不由笑着道：“花选的不错，百合，是‘百年好合’的意思？”
顾曼晴的目光也落在花上，补了一句：“沈总想多了，是母爱。”
沈聿修差点被呛到，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顾曼晴。”沈聿修起身，迟疑了片刻后绕到她面前，“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件事躲着我？”
他的话，像是掀开她心头的一层纱。
“沈总。”
顾曼晴深深吸吸了一口气，转身道：“沈总，你也说了，这只是个意外，只不过，这个意外是我引起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道歉……”
道歉？
沈聿修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她现在这理直气壮的模样，与当日可截然不同。他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唇上，心神不由恍惚。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总，那天我喝了酒，犯了糊涂。你也可以认为，这都是……月亮惹的祸。”
顾曼晴准备许久的话，出口却完全变了样。
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总之，以后你就是我的领导，我的老板，我也绝对不会再做出越界的事。”
她的一顿输出，沈聿修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
他看着那身影灵巧地闪过，在工位上坐好。
末了，还不忘冲自己微笑。
所以，是月亮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