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体鳞伤的黄巾原野号太空战舰进入了地球同步轨道,她庞大的舰体上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擦痕和凹陷,就像刚刚参与了一场无畏舰之间的对决。
相比总体形态还算完整的旗舰黄金原野号,跟在她后方的六艘战舰就完全是面目全非了。
有的战舰装甲板大面积被剥离,舰体内部的一些舱室甚至直接暴露在了太空之中。有的舰尾发动机严重变形,是靠拖曳才跟上的舰队。还有的战舰整个舰艏部分都出现了严重变形,就像是被液压机压过的一样,连舰桥都溃缩进了塌陷的舰体中。
身处黄金原野号舰桥内的火柴比出发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下巴上长满了蓬松的胡须,压在军帽下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的将军制服沾满了油污,但双眼中的坚定和锐气却未有丝毫动摇。
听着通话中老友们开怀的笑声,他沧桑的脸颊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火柴,我们通过空间望远镜看到,主舰队和你所在的预备舰队都被血肉病毒组成的云带吞噬了,你是怎么带领这几艘战舰杀出来的?”
按照以往火柴的性格,听到袁术这样的问话,必然是要得意洋洋地吹嘘一顿。但此时他的脸上却悄然浮现出心有余悸的后怕,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鬼东西的习性相信你们都应该知道了,我们也是紧急关闭了包括生命循环在内的所有能源设备,才侥幸没有遭到直接的粉碎性碾压。不过我们在被围住之后,持续**的云带对我们的舰体造成了强烈的挤压。
黄金原野号还稍好一点,内部结构和功能基本完好,但其他几艘幸存的战舰受损程度要严重得多。我们被裹挟在云带中,除了绝望地等待,什么都不能做。受伤严重的几艘飞船上,好多兄弟都没有挺过来。
等到云带改变轨道,松开我们的时候,有两艘飞船上的官兵已经全部因为低温和缺氧牺牲了,但他们至死都没有启动飞船上的任何设施。”
说到这里的时候,火柴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挡在脸前,沉寂了片刻之后,擦掉了眼角的泪光,才又接着说道:
“云带飘远之后,我原本打算把人员集中到黄金原野号上就返航。但我看到了你们在空间中的牵引计划失败,又看到了空间设施全部失灵。我不敢把宝贵的太空资源丢弃,于是想办法把残存的六艘战舰都带了回来。”
“真是好样的!能有你这样的舰长,是太空军的骄傲。能和你并肩战斗,也是我最大的荣幸!”袁术郑重地说道。
火柴凝望着远处那被乌云完全笼罩如在煤灰中滚过的糖果般的地球,长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你们的地面上的情况也不乐观啊!对了,我刚才在无线电里听到,你们急需太空资源制造装备来对付某种大玩意儿。
咱们的太空战舰可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制成的,我带回来的这几艘战舰,只需要在太空工厂拆卸重铸,就能转化为优质的工业资源。如果有需要,黄金原野号都可以送到拆卸车间去。”
众人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袁术说道:
“地面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天地运载和行星航行能力,黄金原野号基本完好战力尚存,不能轻易放弃。你将其余六艘残存的战舰送到太空拆卸车间去,然后收拢所有的太空军战士驻守在太空中,密切监视地面的动向,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是!”
......
阳光普照下的京华城内,却没有一丝暖意。
没有被编入抵抗军的居民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那些房屋被摧毁的人们,也分配到了新住所。但所有人都只是惴惴不安地将每天分配的物资的一部分储存起来,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着第二天日出的到来。
小宇挑选了一批有过服役经历的老兵,重新组建了新的无当飞军。其中的一部分负责在城市内警戒,而小宇则亲自带领另一部分,在城外拉网式搜索那消失的青峰一号废墟中的巨物。
袁术将所有装备了动力战甲的民兵编组成了抵抗军,又用太空仓库剩余的资源制作了数件针对性装备。这些银色的身影在袁术的指挥下,没日没夜地穿梭在城市的高楼之间,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布置预设阵地。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流逝,弥漫在京华城里那看不见的恐惧气氛越发浓重。仿佛是每经过一次日升日落,空气都会变得更加刺骨几分。人们在惶恐与惊惧中等待的神经,就像一根快要被拉到极限的皮筋,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绷断。
王小戈和张绫驻守在弧面天线之下的指挥部里,他们的面色都似被一层黯淡的纱幕所笼罩,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下,挂着的浓重黑眼圈透着深深的疲倦。
他们带着数百人的工程师团队每天只休息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埋头在电脑前。为了尽快让对抗敌人的新装备制作完成并落地,他们依靠推测的敌人形态为依据,一边设计,一边指挥太空工厂生产,其压力和工作强度可想而知。
“初号机的生产进行得怎么样了?”王小戈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张绫切换着电脑画面,正欲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就像塞着一颗火炭般难受,使劲儿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
“85%。生产中出现了好几次逻辑冲突,好在都解决了。余下的部分没有核心构件,只需要等时间就行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吧,后边要生产的2-6号机,还有很多改进工作需要做,我们总得要个人保留一些体力来打持久战。”
王小戈使劲儿伸了个懒腰,但并没有离开座椅。
“呵呵呵...咳咳咳!”
他的笑声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原本是想开个玩笑,但破旧风箱拉动时发出的笑声刚刚出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以前肖山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时候,看到课堂上睡觉的学生,就经常不紧不慢地说,生前不必嗜睡,死后自会长眠。结果那些睡觉的学生没醒,倒是醒着的学生发出的哄笑把他们吵醒了。”
一众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浓重的倦意和紧张的气氛也短暂地被冲淡了几分。
张绫轻轻揉搓着发酸的手指,眉目低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神色:
“我刚刚见到你肖老师的时候,感觉他是个性格谨慎治学严厉的人。后来的工作中,他也确实坚如磐石。没想到,他也有松弛幽默的时候。”
王小戈回忆起了往日美好的时光,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浅浅的笑意:
“他老人家当高中物理老师的时候,不能说是治学严厉,但肯定算得上完全不管。当时有一个很流行的词叫摆烂,就特别适合肖老师。他教的班因为不管纪律,成绩都很不理想,搭班老师、家长,甚至是校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一次我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班主任老师向校长抱怨,说肖老师可能知道自己水杯里有多少粒枸杞,但肯定不知道自己班上有多少个学生。不过他的课讲得是真好,人也很好,喜欢他的学生也是真心喜欢他。”
“哈哈哈哈!”张绫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我是真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烟火气的一面!”
“现在他老人家那句玩笑话也算是应景了,所以我还是不去睡了,免得一语成谶。”
刚刚活跃的欢愉气氛,又在王小戈的话语中沉寂了下去。
这时,一名高级参谋踏着急促的脚步走了进来。
王小戈立刻就从他紧锁的眉头和闪烁的目光中察觉出了端倪,沉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