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笙笙觉得好累,她睡了好久好久。
脖子一直扭着,很酸痛。
原本刺痛的嗓子倒是舒服了很多,湿润润,甜丝丝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忽明忽暗。
席豫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探着头看她。
“笙笙。”
他轻声呼唤了一声,终于将意识还有些恍惚的温笙笙彻底唤醒。
温笙笙张了张嘴,想说话,才发现脸上带着雾化器,那股湿润清甜的感觉就是这么来的。
趴着睡觉还挺难受的。
她动了动眼睛,没见到熟悉的身影,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
结果发现背部十分紧绷,灼热而疼痛。
“先趴好,等雾化做完,你再动。”
席豫按住她的身体提醒道。
大概是五分钟吧,雾化治疗终于结束了,温笙笙的口鼻得到了释放。
“豫哥,宫枭臣呢,他怎么样了?”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席豫帮她掖被子的手一顿,言简意赅道:“他没事,也没受伤,放心吧。”
“哦,那....”
温笙笙其实是想知道宫枭臣为什么不来看她,但是当着席豫的面,她不太好意思问。
所以转而说道:“我的手机呢?”
看她焦急而期待的眼神,席豫心口微微滞闷,轻声道:“他去善后了,二叔的事情比较复杂,需要报警处理。”
“哦。”温笙笙星眸暗了暗,“那我回来想见你二叔,是不是也比较难了?”
“嗯?”席豫不解,“见他做什么?”
“他说我爸妈不是死于车祸,只要我保他,就告诉我真相。”温笙笙据实以告。
席豫的脸本就没什么血色,病房里的灯打在他脸上,更是惨白如纸。
他咳嗽了两声,轻声道:“二叔出事了,我爸不会不管,但具体会怎么做,还不清楚。”
“你先别急,寻到合适的机会我帮你问。”
“嗯,也是,你爸...”
提到这个人,温笙笙忍不住看向席豫惨白而虚弱的脸。
他本就不是很健壮的体格,此刻,如同寒星般清冷的双眸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拧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整个人看着都格外的脆弱。
“豫哥...”温笙笙嗫喏了一下,小声道:“我能看看你的背吗?”
温笙笙突然转移话题,席豫微愣,面庞上涌起了一丝窘迫。
席家的祠堂会惩罚家里犯错的孩子,席瑞风,席豫都进去过。
这些是温笙笙进席家的第一年就知道的。
有一次。
温笙笙好久没见席豫了,就打电话跟他撒娇。
当夜,席豫推辞了一场应酬,陪着她出去吃饭。
然后第二天他就发烧了。
温笙笙很担心,半夜溜进了他的房间里,发现他确实是生病,昏迷了过去。
但却不是发烧。
而是鞭伤。
那鲜红的血色绷带吓坏了温笙笙,也让她明白了席茂坤的恐怖。
她原本的性格虽然不开朗,但也不内向。
但从那件事之后,她开始变得沉默,在席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也尽量不麻烦席豫做任何事。
“昨晚我在宫枭臣身上放了窃听器,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见席豫面色纠结,温笙笙又加了一句。
席豫脸颊瞬间红了,苍白和鲜红的颜色复杂又和谐的交织在他脸上。
让他看起来有些慌张。
他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轮椅,指节也因为用力而泛着白。
半晌,似是想通了什么,他突然解开了上衣的口子,将纵横交错的背露了出来。
席豫挺白的,所以那些密密麻麻的痕迹分外的清晰。
饶是温笙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吓到了。
那些伤口深浅不一,有新有旧,每一道,都似扭曲的长蛇般盘卧在席豫的背上。
尤其是那几道棕褐色的,犹如干涸的血河般,深深的嵌在皮肤里,每一道都在彰显着皮肉撕裂时,会有多痛。
温笙笙抬手抚摸了一下,指尖抖得不行。
她眼眶酸胀,心中愧疚至极,哽咽道:“对不起,我那个时候不应该去席家找你,是我太自私了。”
“不是你的错,你不来席家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席豫边穿好衣服,边转动轮椅看向病床上眼眶通红的温笙笙。
半晌后,他低下了头,拳头却攥的很紧。
“笙笙,从知道你和宫枭臣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我的爱自私又沉重,总觉得被你误会也没有关系,你还小,什么都做不了,等我就行了。”
“但最后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你对我失望...从未真正的考虑过你的感受。”
他抬手抚摸着温笙笙的发丝。
“笙笙,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温笙笙身体微僵,难以置信的看着席豫,眼眶中来不及擦掉的泪划过鼻尖,坠落在病床上。
“如果以后的生活没有你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只有你,只有你...”
席豫说着,突然难以控制的哭了起来。
和温笙笙历经一次生死之后。
家庭的不堪,父亲的冷血,他们之间十年的甜蜜和辛酸同时交织在心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被扯碎了。
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席豫,温笙笙懵了。
心中五味杂陈。
背上的伤她也顾不上了,挣扎撑起身体,抬手帮席豫擦泪。
“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在啊...”
“别哭了,豫哥,我已经不恨你了,真的!”
......
病房外,宫枭臣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听着他们的话。
忙碌了整整一夜,但身体上所有的疲惫加起来,都不如此刻。
他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沉痛的闭了闭眸。
才缓步离开。
......
病房内。
见席豫的情绪终于恢复了一些后,温笙笙才脱力的坐回床上。
背上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
但是她知道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了。
她喘了几口气之后,强打起精神,沉声道。
“豫哥,咱们之间的关系没人能改变,虽然我有舅舅,也有表姐,但是他们和你不一样,这些年你才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爱过你,也恨过你,醒来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无依无靠,一直在天上飘着,我也以为我永远无法对你释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宫枭臣了,我的心落地了,我渴望跟他在一起拥有平淡的生活。”
她抬头直视着席豫,“那十年已经过去了,咱们都该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