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长尽河的过程一路通畅,没有什么阻碍。
叶城谌原本以为会在河流中爆发一场阻截的大战,但是没有。
他们全军安然无恙地登上了东岸,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
叶城谌向四周灰棕色的山脉和枯死的树木望去,并没有书籍上所记载的青山绿水,暗淡的天地了无生机,甚至在河岸都没有任何设防,他们在一马平川的陆地上行进着。
叶城谌为这一战的到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虽然没有争取到援兵,但是他已经调拨了最大的兵力。
可是预想中的三大部族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一路走来也没有什么兵士。
连续走了大约两三天的路程,叶城谌和众将领合计,在一条河边安营扎寨,暂作休息,派出呈奉之和几名腿脚较快的士兵前去打探来路。
“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虽然目前一切顺利,但也不要掉以轻心。”
临走时,刹渊对呈奉之嘱咐道。
呈奉之冲自家表哥比了个手势,明媚地笑了:“晓得了老哥。”
呈奉之和手下为了不引起注意,骑上了几匹妖马,来到几百里之外的一座村庄,村庄内到处是横尸,但是尸体的姿态很奇怪,不是缺臂就是少腿,有的腹部还被挖去了一大块,看上去像是什么野兽扑上去将其啃食了一般。
这肉体虽然散发着腐烂的味道,但人子的血肉对方才渡河过来的妖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村子里有着几个如同行尸般游荡的村民,看到有外地人来了,纷纷停下脚步,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来到此地的妖子。
一个女子抱着篮子站在村口,看着进入村子的几个外地人。
呈奉之咽了咽口水,他还受的住,再一看身边的几个手下,也都控制得很好,没有露出破绽。
他们下马向村民打听当地的情况得知,现如今王室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好像动用最大的兵力一直在寻找着什么人,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寻找那个人所耗费的兵力和财力全都压在了平民老百姓的身上,苛捐杂税更加严重,基本上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都陷入了深深的饥荒之中,他们也已经断粮好久了。
长尽河即将进入完全枯水之时,气候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是过旱就是过涝,导致庄稼颗粒无收。
善良的村民们给长途跋涉过来的呈奉之等人每人一碗水,正好呈奉之等人也有些渴了,于是举碗喝了个干净,似乎喝得有些猛了,头开始疼起来。
正在此时,方才还一脸无害的村民表情渐渐冷却下来。
几个妇孺和壮汉将昏倒在地的呈奉之及其手下用粗麻绳绑了起来,扔到了满是尸体的仓库。
当呈奉之苏醒过来之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睁开眼睛,一片漆黑。
紧接着大门被打开,刺目的光闪得呈奉之睁不开眼睛。
一个女子跑了进来,将呈奉之手上的束缚解开,死死地抓住呈奉之的衣襟,低声对呈奉之说道:“你是兵官对不对?我不管你是哪里的官,赶快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找人回来救救我妹妹!他们要吃了她!”
呈奉之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楚,迷迷糊糊地说道:“什么……谁要吃了谁?”
呈奉之原以为是自己抵挡不住诱惑的手下吃了这个地方的人子,正打算好好训斥他们一下,却发现他们一个都不见了。
思绪不甚清醒的呈奉之木讷地被女子牵着走,发现女子身上满是鲜血,手上也是黏糊糊的血迹,女子带着呈奉之路过一间房子,里面满是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尸体如同垃圾一样随意地堆放着,被掏出的五脏六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呈奉之在一堆肉体和衣服的碎屑当中辨别出了手下身上的衣料,他想到自己的同伴可能掺杂在那堆腐肉之中,此刻便不再觉得人子的血肉有多么美味。
“你杀了他们!”呈奉之猛然惊醒,甩开女子的手,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赫然发现——
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女子回身,她一身素净的衣裳上面被溅了大块的鲜血,她焦灼而又无奈地哭了:“我只是个打杂的……那些尸体不是我剁开的……正如你所看到的,这个村庄只能够依靠蚕食同伴的尸体来存活,我没有办法,我只是个女人,我甚至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亲人!所以我求你,带着我妹妹从这里逃出去,在我被吃掉之前,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呈奉之看到另一边的小女孩,明白现在追究什么都是徒劳,于是一手抱起地上的女孩,一手拉住女子的手,想要将她们二人都带走。
但是女子却甩开了呈奉之的手。
“我很抱歉没能在他们杀掉马匹的时候进行阻止,你快带着我妹妹逃!不要管我了!”
呈奉之这才发现,女子的其中一条腿是木棍制成的假肢。
“我只会拖累你们,你们快逃吧!”
女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勉强地挽起一丝笑容,用她自己的脸蹭了蹭女孩的脸,沙哑着说道:“说不定……你们还能有时间,在我被吃掉之前回来救我。”
呈奉之现在体内余毒未尽,手脚无力,光是带着这个女孩徒步赶路回到营地恐怕就得耗上半条命,确实是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一个人了。
-
宫殿之内,被掳来的刽子手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大巫师和毒后在殿阶之上看着。
毒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走到刽子手旁边,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利落地在刽子手身上划了一刀!
“唔!”
刽子手嘴巴被塞着,只能闷声嘶叫!
大巫师在上面无动于衷,毒后在旁仔细地观察着刽子手身上的伤口变化。
刽子手的脊背上被划破长约半臂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不到一会儿的时间便恢复如新,好似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这是个真的,虽然不是我们要找的,但是好歹有一个了。”毒后对大巫师说道,“但是我们要打的是一场战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现在我们手上可以用的就他一个不死之身,还是个狗屁不通的乡野莽夫,虽然当了两年刽子手,估计也是除了砍头没干过什么别的事情……”
毒后漫无目的地走上台阶,刻意让白皙的大腿在裙摆之中呈现若隐若现的情状。
她的手缓缓抚上承肃的肩膀,眼中略有魅惑之意。
“要怎么办呢,大巫师?”
承肃的视线垂到毒后的裙摆之中,抬手,示意手下将不死之身带下去。
手下关上了大殿的殿门。
毒后走到承肃面前,将承肃摁在一处席位的桌案上。
承肃面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毒后环住承肃的脖子,缓缓吻上他的唇,抓住承肃的手,放在雪白的肌肤上,让他抚摸。承肃的手动了动,捏了捏被送到手中的柔软的物事。
他的唇被一片温软所占据,眼中微微泛起波澜。
“我要……”毒后趴在承肃耳边喘息着说道,伏在他的脖子间亲吻。
承肃的黑袍已经被毒后脱下了一半,看着毒后明知故问:“要什么?”
毒后一下子没了兴致,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地说道。
“真是无趣,上次那个冒牌的祭司都比你带劲多了。”
“我可不想成为你鱼池里的粪便。”承肃拢了拢自己的黑袍,站起身来打开殿门。
毒后赤身捡起地上的裙子,跟着承肃出了大殿,不紧不慢地穿上自己的衣裳,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兵力的事情?在你的视野之中,不是已经看到了那些妖子跨河过来了吗?”
“我自有办法。”承肃说道。
-
三天后。
呈奉之带着兵士重新回到那个村落,想要救下那个女子。
但费尽周折一番寻找,只看见了在案板上堆叠的层层腐肉,唯独不见那个女子的身影。
那时候他应该带她走的,拼尽全力的话,他应该是有那个能力的。
只是在那种情形下,他选择了更为容易的一种方式——
留她在这里。
明明他知道,她有会被吃掉的风险。
比起憎恶和懊悔,还有一种强烈的情感冲蚀着他的内心。那个救他出来的女人,那个明知道要死,面对亲人时却仍旧能笑着安慰的女人,那个可怜的女人……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