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羽池从来说话算数，既然她说了，龙飞和宋老头今天只能活一个人，那就必然要有一个人死去。
那人显然不会是她的弟弟。
宋老头是个精明、勇敢的家伙，他有智慧，也绝对不缺乏复仇的勇气和能力——总有蠢货认为武力就是一切，龙羽池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若他平庸，今夜便也不会有这一场战斗了。
龙羽池承认了他的威胁，他就必须要承受来自她的斩决了——即便宋老头看起来真的接受这一切，抛却了心底的恨意。
死亡要比话语更加可靠。
这无关对错，只是一个久经杀伐的人，对可能的威胁，随手的一击而已。
但在最后，因为龙飞，龙羽池再次改变了她的想法。她不由得内心感叹道，若不是我可爱的弟弟，姐姐今晚可就又要无端再生杀孽了。
龙羽池并不想让龙飞看到那样的自己。
可是宋老头却能轻易便戳破龙羽池对自己说的谎言——为了那场战斗，宋老头几乎燃尽了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他本就已活不久了。
龙羽池不像是要杀他，却更像是要救他。
“梦？”
“一个完美的梦。你可以再次见到你的孩子，还有你想见的所有人。”
宋老头嘴唇哆嗦道，“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龙羽池平静地看着她掌心中缓缓旋转的卡牌道，宋老头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这张卡牌……它能做到这一切？”
“这是一张五级卡牌。”
龙羽池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一句已经够了。
卡牌说是有七级，实则这个世界上的人大部分甚至连它们的名字都没有听到过，至于它们究竟存不存在，就更加是一个谜团了。
七级之下的六级卡牌，则几乎每一张都威震九府，具有摧城灭国之威能。
再之下的五级卡牌，也只有大卡修才能使用，每一张都具有神秘莫测的威能，这世间的大多奇异故事，都纠缠在它们身上。
甚至，不是所有大卡修都能够拥有一张五级卡牌。
大卡修万中无一，五级卡牌则更加难得。
和四级卡牌不一样，五级卡牌的制作要涉及到更加复杂的精神力领域。
它们几乎每一张都拥有着自己的赫赫威名，宋老头听到过许多关于这些卡牌的故事。
龙飞唯一接触到过的兽卡“风之子”也涉及到一些精神力领域，可是制作却莫名粗糙，除非有五级以上制卡师出手，绝难突破四级。
即便已经得知那张散发出神秘气息的卡牌居然是五级卡牌。
可，宋老头却依旧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激动道，“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我的妻子，更是早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对。”龙羽池有些不耐烦道，“你信与不信，试试不就知道了？这是一笔交易，老头，做不做，给句话。”
当龙飞不在身边的时候，龙羽池好似也一瞬间褪去了那个温柔大姐姐的伪装，一点儿也不想跟别人浪费口舌。
这一刻，她依旧是在北境长城镇守的一方的大卡修，在这些小事上最讨厌婆婆妈妈。
妈的，做不做你倒是说啊？
宋老头冷静下去，“交易什么？我还有什么是龙小姐能看上的呢？”
宋老头自问，他一没实力，二没有财钱，三就连最后的生命都已经要燃尽了，龙羽池图他什么？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原外城老头子而已。
然而，龙羽池的下一句，却依旧让他如遭雷击，感到不可思议。
“你的灵魂。”
“灵魂？”
“哈哈哈哈。”宋老头忽然大笑起来，声音苍老，他自嘲地摇头道，“我居然灵魂也有可以卖？龙小姐，我的灵魂可并不会比外城的大雪更干净多少，您是看上了我的哪些地方呢？”
龙羽池道，“卖不卖。”
宋老头干脆道，“卖！”
他接着道，“可是，龙小姐，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的交易呢？”
“请原谅，我既不知道这场交易会如何进行，也不知道我的灵魂该怎样售卖给您。如果龙小姐也想让它顺利地进行下去，请您告诉我。”
在这一刻，他又成了外城那个许多人称赞的老头子，拥有敏捷的思维，和利落的口才。
售卖灵魂这样的事情，宋老头曾闻所未闻，但这次，他愿意相信龙羽池。
哪怕前方或许会是更大的陷阱，他也愿意为了这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付出一切。
及时他已经肮脏不堪，也依旧愿意用自己最后可能还拥有的一切，去换那样一个梦。
龙羽池道，“就像我说的，你会生活在一个梦里。一个你的记忆所编织的美梦。”
“我的记忆编织？”
“对。你在那个梦里所见到的你想见的人，都是你记忆中的模样，所有的人与物，都会真实得像是真实世界中一样。”
宋老头抓起一把雪，“就像这一刻的我，抓起了这把雪感受到的一样？”
“一样。”
“就和我曾经历过的那些时间一样？”
“一样！”
“哦。”
宋老头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浅笑，他应当是想到了和他的妻子与孩子重逢的模样。
可是，那抹笑容又很快褪去。
“龙小姐，您其实是个好人。”
“呵呵。”
“那，现在我知道了交易的具体内容，我可以问一下，我的灵魂，究竟是什么吗？”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灵魂究竟有什么特别，亦或者“珍贵”之处，宋老头也知道，那决计不会是一件好事。
它或许昂贵，但此刻，他已一无所有。
龙羽池淡淡道，“你的自由，你的意志，你的一切。你会生活在牢笼中，成为我的奴仆。”
“换不换？”
“只是这样吗？”
宋老头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如此。
哈哈哈哈，不过如此！
他就连生命都已经要失去了，自由又算什么？更何况那还有一个美梦！
“换！”
龙羽池道，“放开你的心神，轻松点，我只有收取了你的灵魂，才能给你美梦。”
宋老头嘿嘿一笑，咬着牙，尽量松开自己心神的戒备，“龙小姐，您可不能诓我这个老头子啊。”
“聒噪。”
随着龙羽池话音落下，在宋老头震惊的目光中，她手中的那张卡牌其中一直在掩面哭泣的小丑忽然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忽然放下了他一直捂面的双手。
小丑的面庞上，是已经花了的红绿涂料，他的嘴巴挤出一个夸张的弧度，似乎隐隐有诡异的笑声传入宋老头的脑内。
宋老头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小。
周围的世界慢慢变得如此黑暗，无论是向前还是后退，他都无法再走动。
而龙羽池的声音却变得如此巨大，几乎要响彻这片天地，“向后看”。
宋老头向后看去，发现那是一个闪亮的光团。
他走了进去。
于是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容。
“宋木头，你还知道回家吃饭了？”
“爸爸，欢迎回家！”
而在外面的世界中，眼神中终于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的宋老头正在呆板而古怪地微笑着，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而与此同时，卡牌上的露出诡异微笑，难以分清究竟是哭还是笑的小丑，
再次捂住了他哭泣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