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隔日便派人送了口信过来,叫褚若回去。
褚若嘴上答应着,实际却不动身,有意拖延,趁机给端国公夫妇气受。
毕竟有求于她,那边气归气,却也拿她没辙,只能每天坚持不懈地派人来催她。
这天早上,刚见了陈氏差来的一位嬷嬷,褚若琢磨着时候差不多,也该回去一趟了,照常来到西华堂请安,顺便向冯夫人说明此事。
“住过去怎么得行?你是已出嫁的人,天天住娘家,外人瞧着不成体统,何况昭儿尚未复元,这边也还离不得你。”冯夫人很有意见,可这既然是端国公夫妇的意思,她也不好一口回绝,“这样吧,你仍然住侯府,我每日派专人接送你往返,如此你既能给你弟弟治伤,也可以兼顾这里,如何呢?”
褚若也并不想搬回去,因为她的人以及家当都在这边,且侯府有点什么动静,也无法及时收到消息,做出应对。
“还是您考虑得周到,儿媳听您的。”
冯夫人没想到她这回这么好说话,眉开眼笑道:“那你这段时间就辛苦些。”
说完话出来,褚若要回住处,谁知过了石桥没多远,迎面碰上往西华堂方向来的冯时。
彼此见过礼,褚若以为他必定要问升迁的事,便欲告诉他,自己已经托关系去托颖国公了。
但话还没出腔,就见冯时从袖里掏出一只正正方方的锦盒来,递到她面前。
“多亏二嫂那天送药,我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作为谢礼送给二嫂。”
褚若迟疑了片刻,将其接过来,含笑说道:“你也太客气了。”
盒子挺有分量,包装得也精致,她下意识想还回去,可又觉得当场驳了他的面子不太合适,只得先收着。
“你托我的那件事已经在办了,估摸着这两日便会有消息,你等着就是。”
“……好。”冯时点了点头,微垂下眼眸。
事实是两天前就有消息了,所需的手续也已在昨日办妥,但话到了嘴边,他却终究没有说。
若说了,他之后便没有借口再来找褚若了。
“多谢二嫂。”
褚若轻摆素手,说:“这是你我当初约定好的,不必言谢,我先回去了。”
这人上回与她做交易时可没这么客套,今天斯文得有模有样,也真奇了。
冯时作揖道:“二嫂慢走。”
褚若与他作别,径回院中,回屋忙了一阵,才想起收到的那个礼物,拿到里间拆开来看。
是一只巴掌大、蜷着四肢憨态可掬的玉兔,雕工十分之细腻。
拾翠见了惊道:“是三爷亲手雕的吧?先前奴婢看见他手上有伤,还觉得奇怪呢。”
“想不到三爷还有这等手艺,这兔子栩栩如生。”银儿凑过去看,忍不住夸赞道。
褚若皱起眉,将玉兔放回了盒子里。
她属兔,冯时想必不难知晓,他还亲手雕琢了这个物件,可见用了不少的心思。
若在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她或许会后知后觉,反应不过来,但此时她一下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前世她与冯时在一起六年,却因为某些原因分道扬镳,最后还血腥收场,今生她着实不想再与他有感情纠葛了。
“还回去吧,跟他说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定是那天送药送出问题来了,早知如此,就不该管这个闲事。
“让方嬷嬷去。”
银儿和拾翠都是年轻的姑娘家,不方便去冯时那里,方嬷嬷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倒是无妨。
方嬷嬷是她从国公府带来的,忠实可靠。
“是。”银儿拿了盒子出去,找方嬷嬷去了。
拾翠倒了茶来,蹙眉劝道:“依奴婢看,小姐往后还是少与三爷往来,您虽没那样的心,可侯府人多嘴杂,什么话他们说不出来?”
“你所言有理,”褚若坐到炕上,轻轻颔首,“是要注意了。”
收到退回的礼物,冯时脸色沉了沉,问道:“二嫂不喜欢?”
方嬷嬷按照褚若交代的,答道:“三爷别误会,只是我家小姐说,您送的这礼太贵重了,她不能收。”
“太贵重么?”冯时品出这话里更深层的意思,脸上一热,面颊微微地发红。
她定了定神,故作不在意将盒子往桌上一丢,摆手道:“那就罢了,你回去吧。”
“老奴告退。”方嬷嬷当下退了出去。
冯时坐下来,紧盯着那只锦盒,半晌不曾动弹。
直到有人进来唤他,“三爷,二爷说有要事,让您立即往外书房去一趟。”
“知道了。”冯时拉回思绪,起身整了整衣,往外走去。
外书房里,冯昭正坐在案前看书,手里执笔勾勾画画做笔记。
冯时缓步进来,看了他一眼,拱手问道:“不知二哥唤我何事?”
“过几天就是慧太妃夭折爱子的忌日了,你替我作两篇哀辞,明天晚上交来,我好送进宫去。”冯昭两眼仍望着书本,淡淡吩咐着,甚至连眼神也没扔过去一个。
拧着眉沉吟了片刻,冯时抬起头道:“二哥既是才子,怎么不自己作呢?”
他已经给冯昭做枪手,做了三四年了。
冯昭才名远扬,是因三年前中秋作了首诗,然而那首诗其实出自冯时之手,是冯昭以世子身份压他,让他提前作好的。
不仅如此,这几年来,包括冯昭其他的文章以及诗作也一大半都是冯时的,就连当年中举的文章亦是冯时所写。
冯时自幼没了母亲,又与父亲不和,跟个孤儿没太大区别,冯昭逼迫他帮忙作弊,他也只能答应,不然别说侯府,连京城都待不下去。
当年通过暗箱操作,他与冯昭被分配到了同一考场,又通过操作,他们俩调换了答卷,最终他名落孙山,冯昭名列前茅。
“你说什么?”冯昭扔下书本,怒视过去。
冯时直视他道:“我说,我不会再任你压榨了。”
冯昭大怒,扶着书案一角站起,厉声斥道:“翅膀硬了?一个低贱杂种,竟敢跟我叫板?信不信我将你逐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