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为民悠哉哉地擦了擦杆枪杆子,填充烟丝。
“市里就别想了,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唉……小楚,你还没明白易城的行政体系吗?易城的整体分为三环,易城市,易城,易城郊野。易城市里面发展都是工业,城市发展路线和咱们郊野完全是两个情况。这电话打到一级公社也就到头了。”
“可一级公社里的领导要真下来……”
“行了,确实烦,这个细猪头只会用这种狗屎来膈应人。”
“那我回头和许委员聊聊……”
“聊什么?这种事他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整天就跟个傻愣子似的?不用提醒,回头看他怎么搞。”
“万一他要真不知道呢……”
全为民咂吧咂吧抽着烟。
也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许灼太年轻了。
虽然那个年代,不缺这么年轻的杀鬼子英雄。
可混乱时代危险环境下生长的孩子,与和平年代大后方的孩子,完全是两个物种,有些事可能没法高估。
“到时候老子替他擦屁股。”
“老书记,为啥您现在不动手?”
“那种老狗也配我出手?他算哪根葱?老子杀过的人里,哪个比他差?这种玩意儿,也只能给小棺材当垫脚石。”
说完,叼着烟枪骑着自行车来到村委。
“喂?我是天授村村委书记全为民,同志,你这里是百湾镇公社吧?”
“是的全书记……”
“同志,你是不是刚来这岗位工作没多久?”
“是的全书记……”
“那就对了,我说我叫全为民,你让你顶头上司接电话。”
“我顶头上司……”
“怎么,革委会主任换人了,不是茂建军了?”
“是,您稍等,我马上去叫。”
大概等了三十多秒,电话里头一阵碰撞嘈杂。
很快传来个中年人热络的声音。
“老书记还在吗?”
“我还没死呢,怎么就不在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
“你是盼着我不在吧?”
“不是……”
“不是?你分明就是。我不看你说什么,就看你做什么。天授村举报电话你特么不给老子亲自打,让个小棺材顶锅,茂狗剩,你想干什么?”
“老书记,我这不是刚刚在开会嘛……”
“你一会儿,立刻,马上,给我打电话给北塘人民公社的桂盛红,告诉他,以后关于天授村许灼同志的举报别接,也别因为这个来打我这里。真要有事,让他自己来找我。别跟婊子养似的,跟老子弯弯绕绕来这一套。”
“那个老书记……桂盛红是谁?”
“你连桂盛红是谁都不知道,你这个百湾镇革委会主任是怎么当的?人家都当北塘人民公社的书记三天了,你还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原先韩老书记说身体不舒服要退休,都在说找人接班,原来是他啊,这韩老书记退休都不知会一声……”
“小韩都特么快头七了,桂盛红是临时书记,猪。”
电话这头的茂建军一愣,很快就听到了挂断的声音。
他也松了口气,避免了尴尬。
看着无声息的电话,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周围人道:“你们有谁知道北塘韩老书记最近怎样?”
众人疑惑道:“不清楚啊,不是说生病请假了吗?”
茂建军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一阵毛骨悚然。
这说明自己得到的消息,并非是滞后,而是被故意瞒住了。
韩老书记一生清贫,估计丧事也不想大操大办。
只是他不知道,远在偏僻乡下的老书记却一清二楚,这也的确有点恐怖。
“姜还是老的辣,树老根出,人老精出。”
全为民挂了电话,又立马骑自行车回去干活了。
类似事不止一次了。
这次索性话说重点,免得耳根子聒噪。
这时的许灼,和魏工郎进了二十三号客厅一起吃早饭。
早饭,很简单,一份覆盆子果酱,一个鸡蛋,几片煎肉,几片面包。
这个面包就是昨天吃剩下的,已经很干很干了。
刚刚经过火那么一烘烤,都有些酥得掉渣。
用勺子涂上果酱后,这才柔软不少。
“许哥,你家早饭是真不错啊,三明治都有。”
“哟,你还知道这个?”
“你这不是小瞧我们镇上了不是,不过……应该惊讶的是我才对吧,许哥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先前我哥说带我开洋荤,才吃过一次。人家那次给的是沙拉酱和蔬菜,还是这儿好,鸡蛋和肉,能吃个爽。”
“呵……”许灼笑了笑:“你嫂子喜欢吃呗,她就爱吃这些稀奇古怪的。”
许若谷白了他一眼:“这面包是我做的?这果酱是我做的?”
“抛开事实不谈,做这‘双桥三明治’你就没功劳?”
“行了……”许若谷根本不想和他掰扯。
不过这树莓酱吃起来是真香,干嘛要叫覆盆子果酱这么土的名字。
那个金樱子酱也不错,只是更适合当酸梅汤一样冲开煮着喝。
一顿早饭,快速喝完,许灼用军用水壶冲一壶人参蜂王浆装起来带着。
又给魏工郎一个水壶,让他自己带着点茶水。
吃了十几分钟,便立马去白银灞河渡口乘船。
人家在这已等了好一会儿。
这船是机船,不是人力船。
船一开出去,这速度叫一个快,坐在里头起起伏伏的,却不是路面那么颠簸,还挺舒服的……然后,许灼差点吐了。
“不是吧,你晕船?”许若谷小声问道。
许灼脸色不好看地看着她:“都是你,瞎折腾,虚了。”
“你不是说年轻男人强吗?怎么自己承认虚了?”
“虚就是虚了,萎就是萎了,事实,没啥不好承认的……”
说着,许灼打了个嗝,肚子里吃的都冲到喉咙口了,又被他生生压下。
再看魏工郎,顿时也一阵无语。
魏工郎已经趴在船头吐了。
“不是吧老魏,你这……”
“我昨晚着凉了,平时不这样的……”
许灼点点头:“我懂。”
船夫朝后看了眼,口中啧啧:“没事儿,头次撑船的,昨晚都会着凉。”
机船开了小一会儿,便到了木材厂。
这木材厂什么的,也基本建设在运河旁。
下码头后,一路往前走直行便可。
路上可见不少码头大船,都装载着木头来来往往。
“这是咱们百湾镇的木材厂……很多厂一家公社都必须有一个,也基本是标配了。我先前拜师是旁边的家具厂,这木材厂也经常来。”
到达木材厂的路上,魏工郎跟许灼介绍着这里的门门道道。
不听不知道,一听还真觉得,这里头乾坤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