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巴,庞季。
两个人言语交锋。
然,言行举止满是谋心之计。
一个猜测,一个怀疑,横跨荆南,江东两地。
不论谁棋错一招,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而这便是战争开启之前的暗流,随时可以倾覆一方大势。
夜幕降临之际。
大量监军队伍涌入牛渚军营。
见到这一幕,潘凤多有感慨道:“这破地方,某是一刻都不想留了,本就敌不过镇国府,还一天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若某等被刘巴如此怀疑,焉能有渡江之机。”
“将军。”
“我们营中的监军卒伍全部被抽调去牛渚军营了。”
一个亲卫禀报道:“而且,某还发现他们从刘寇盟军大营调了一些人,所有事情都由校尉魏延做主,另一个校尉霍笃不知去了何处。”
“不管他。”
“一群蠢货罢了。”
潘凤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叹道:“既知陛下有如此伟力,还有射程数百步的军械,加上甲胄,舰船我等俱不及,这些人竟还想着去寻死,某可没那么蠢。”
“将军聪睿。”
亲卫连忙拱手附和道。
潘凤摆了摆手,安排道:“子时以后,我们零陵军卒开始渡江,至于武陵,长沙,桂阳的大军,便随他们去吧,若是经过此战他们还能活下来,说不定会同为罪军袍泽。”
“诺。”
亲卫小将应声望向大江。
滚滚东去的江水,仿佛能平息心中的恐惧。
毕竟,他们曾是大汉的军卒,猝不及防便成了叛逆不臣。
今日,有人带着他们逃离江陵,纵是冒险也当渡江远去,而不是留在这里等候天子的讨伐,然后连同亲眷都被诛灭。
日南郡,千里朱殷,人畜不留之事。
可不只是被五溪部所知,连他们都有所耳闻。
须知,过往大汉四百年,可是从未有过如此铁血,焉能不让人畏惧啊!
“元安先生。”
“末将,在罪营等着你。”
潘凤深吸了口气,从望楼走向军帐。
而后,摸了摸衣襟中的舆图,这可是他能否活下来,且活的更好一点的关键所在,只要能把布防图献给当阳驻军。
纵是罪军,也当做一个罪军中的将军,而不是寻常罪军士卒。
牛渚军营。
一簇簇火堆焚烧的吱吱作响。
一众牛渚军卒目光不善,望着军营中徘徊的监军卒伍。
“文长校尉。”
一个为首的将士捏着漆碗起身,目光冷厉道:“监军之人,不去云梦泽督事,反而一并涌入牛渚军营作甚”
“徐都尉。”
魏延眉头紧蹙,目光扫过逐渐起身的一群牛渚军士,解释道:“某等尽皆是受命而为,今夜多加了一些巡防,请勿介怀。”
“巡防”
“某是解烦出身,还需要你巡防”
徐逸嗤笑一声,冷嘲道:“刘子初何在,当年孙策准他领解烦府,怎的当我们是细作,他自己就不是了”
“是啊。”
一个军士大声附和道。
“宋校尉。”
魏延脸色顿时一沉。
宋谦连忙摆手道:“别,一介细作,实在不配将军称校尉,某今日便认了,自己是监州尉卒,速速请刘子初前来审问,要杀要剐宋某若是嚎叫一声,便是阉宦之后。”
“宋家兄长。”
“话说的太严重了。”
芮良喝了口稀粥,轻笑道:“这些年,我们先入解烦府的人,除却伯苗之外,可就剩下我们三个活着了,刘监军不怀疑我们,还会怀疑谁谁让我们没有救过少将军的性命。”
“说完了”
魏延眼中难掩厉色。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这般嘲讽监军巡营,连带孙策,刘巴都被辱骂。
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牛渚军都要哗营,兵变了。
“没完。”
徐逸甩下手中的漆碗,踏步上前推开魏延,冷声道:“立刻滚出大营,唤刘子初过来!”
“狂妄。”
魏延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
“呵。”
“哈哈。”
徐逸,宋谦,芮良大笑不已。
四周汇聚火堆前的牛渚军卒,尽皆放下碗筷,持着锋矛朝着三人汇聚而来。
他们是荆扬之地的人,是为孙姓父子奔波的解烦营卒,何时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连吃个宵食都要被人盯着,当真是奇耻大辱。
“尔等。”
“今日要炸营哗变吗”
魏延脸色愈发冷厉,持剑横在徐逸的脖颈之上,大喝道:“战前忤逆监军,鼓噪将士,必斩,难道你不识军令”
“心有不平气。”
“某不惧死,尔敢挥剑否。”
徐逸眸子中满是恨意,厉声道:“这些年,解烦军卒死了十之七八,每一年都有补军入营,蒿里的枯骨,不差某一人。”
两军相持。
生死之争,一触即发。
而与此时,主营军帐之中。
刘巴为庞季斟酒一杯,平淡道:“元安先生,似乎牛渚军营有哗变啊!”
“与某何干。”
庞季端起酒盏,淡然道:“监军,将卒,本就是水火不容之势,今日逼死牛渚军,你又能落得何等下场”
“他们为何要炸营”
刘巴目光锐利,质问道:“可是先生做了什么安排”
“可笑。”
“你说为何炸营”
庞季嗤笑道:“你是从解烦营开始在大都督府立足,难道不知自己执权之时,有多少解烦营卒死去吗”
“某……!”
刘巴顿时愣了一下。
庞季放下酒盏,淡淡道:“死了一万四千六百七十二人,其中有一大半死于监州尉的报复,还有一些人死于消息探查,这些年解烦府补军二十七次,几乎是两个月一次,全赖尔无能啊!”
刘巴咬牙道:“行间事,本就是如此。”
“刘子初。”
“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庞季轻笑道:“你不把荆扬的百姓当做人,主动以直百钱引爆财政,令荆扬自我萧条;还令诸多人死去,今日又逼得牛渚军哗变,不出三日,你必死!”
“某不相信。”
刘巴目光冷厉无比。
今夜,他就是要盯死牛渚军,盯死庞季。
如果安全渡过,他可以为庞季,为牛渚军斟酒请罪。
可若是霍笃捕获监州暗间,三日之说,只会应验在庞季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