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乔葭这句话就够了。
凌宋果然释然地笑了一下,他刚开始还挺紧张,这些天一直在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真的如母亲所说是铁石心肠,可他实在想不通,母亲明知家里如今的情况,明知不富裕的情况下还得治病,偏要把钱花在没用的地方。
他不是不关心父亲,只是已经判完了,结果都很难再改变,倒不如他们在外面的人先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他也只有二十岁,远远没有到十分成熟的时候,他只想让母亲健健康康,自己顺顺利利地完成学业,有什么事都等三年后父亲出来再说,难道这也有错吗?
但现在,乔葭也跟他有了一样的想法,他才终于知道无论什么情况,终究是有人能够理解他的,他从第一眼见到乔葭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眼熟,尽管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她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总是莫名的想要亲近她。
三十五岁的乔葭,知世故而不世故,也从不会像那些刻板的大人那样端着架子教育人,凌宋喜欢跟她聊天,喜欢两人之间平等的对话,她可以如朋友般给自己提意见,但从不是说教的态度,这一点已是十分难得。
凌宋眼里有些酸酸的,没再去看乔葭,催促着她出去:“你先去外面待一会儿吧,里面烟大,身上有味,马上就好了。”
乔葭哪儿会没看见凌宋的反应,她也没有戳穿他的想法,听他的话出去,外面葛慧敏和赵世强都在陪着凌母聊天,她看着这副光景,内心感慨万千,也正是这个人,二十年后差点做成了自己的婆婆,这是怎样奇妙的缘分。
赵世强正畅想着等冬天,想去东北拍拍雪景,届时若是人够,大家可以组一个小团一块儿出游,互相之间还能有个照应,他让凌母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到时可以加入他们,大家伙儿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好玩。
凌母一直提不起精神来,就这会儿,乔葭也看出她是勉强自己看起来有好心情的,她心里应该还想着丈夫的事。
“其实……你家里的事情,小区里那些人都是随口说说,他们就喜欢说这些,但没有恶意的,你要是听见了也别往心里去。”
赵世强看凌母还是不怎么开心,才主动提起这件事,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楼溜达的时候总有人抓着他问对门新搬来的邻居的事,他一开始没放在心上,还以为大家只是好奇,后来问的人多了也开始疑惑起来,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小区里的人在讨论他们家的事,说是她家的男人进去了,母子二人在原来的地方过不下去了才搬来这里。
也不知道这些不着调的消息都是从哪里传来的,按理说这里根本没人认识他们,怎么会突然传出这些奇奇怪怪的风言风语?
赵世强当然清楚不应该在凌母面前提起这件事,不过既然是邻居,还是把话说开了才能表达自己的真诚和态度。
凌母先是愣了一下,站在远处的乔葭也看到她脸上一瞬间带来的不安,像是怕被人瞧不起,连忙解释道:“他没做什么坏事,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只是失手而已……”
越想解释,整个人看上去就越慌乱,对她来说,丈夫的事情果然比自己的身体更加重要,晕倒住院那会儿,也没见她这么着急上心过。
乔葭下意识地看向刚从厨房出来的凌宋,凌宋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很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虽然二十岁,但他的二十岁心理年龄恐怕已经达到三十岁,这个年纪,又要照顾母亲,又要支撑起一个家庭,其实对于二十岁的凌宋来说是有些残忍的,都说一夜长大,也不知凌宋是在哪个夜里突然一夜长大的。
葛慧敏见赵世强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憋着。
她拍拍凌母的手背,试着开导:“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照顾好自己,其实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满脑子都是家里的男人,以为没了他我就过不下去了,我还想着万一有一天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自己都觉得我要是没了男人肯定过不下去了。可我有手有脚啊,我为什么当时会觉得要是没了他我就过不下去了呢?我现在也一直在回想这个问题,我想应该是这么多年来我都被教育在家要听父亲的,出嫁后要听丈夫的,所以从来没思考过我也可以听我自己的。你看我,现在离婚了,我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吗?我都可以,你肯定更可以啊,再说了,你比我好多了,我离婚了,男人跟着别的女人跑了,你男人至少没有别人,等他出来了你们一家就团圆了,你不更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葛慧敏话糙理不糙,她能说出来的安慰也就是如此了,甚至比一些大道理要强得多,毕竟葛慧敏这可是真的经历了婚姻的荼毒,还能全身而退,并且好好地重新振作过自己的日子,在这种小地方,在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身上,已经是一件万幸的事情。
凌母果然有些动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抹着眼泪:“道理我都懂,但有时候想起来真的……心口疼得慌,我这个做老婆的一点忙都帮不上他,我心里难受啊。”
葛慧敏:“怎么会一点忙都帮不上呢?你把家里照顾好,你把自己的身体保重好,安安心心地等着他回来就是最大的帮忙了,你现在就是每天一个人在家没人说话想太多,胡思乱想可不好,等你身体好多了就出来镇上多走走,来我店里跟我多说说话,交交朋友,就不会这样了。”
葛慧敏的乐观是能够直接感染给对方的,自从和林文胜离婚后,她比以前更加乐观,也更相信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因为变得自信了,所以也敢这么安慰别人了。
乔葭偷偷地朝她伸出大拇指,果然没有带她来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