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湘接过银两,目光上下打量着沈书礼,他双鬓斑白,岁月在他脸上已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临近傍晚,一束金橘色光芒斜射入屋内,照在沈书礼的脸上,沈潇湘恍惚看见了年轻时的父亲。
房门“咣”的一声被推开,沈潇湘正听母亲说着白日里的趣事,那时母亲身强体健,还不似现下这般缠绵病榻。
“咦,今日倒是回来的早些。”沈母覃韶识抬起头,对上沈书礼冷若冰霜的目光。
“你都做了什么!”沈书礼气势汹汹地进屋,拿起案几上摆放的花瓶,不假思索地砸在了地上。
沈潇湘被花瓶破碎的响声所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覃韶识连忙将沈潇湘抱在怀中,哄了起来,“宝宝不哭,宝宝不怕,爹爹不是故意的。”
那次,沈书礼并未像从前一般,回到沈宅,第一件事便是抱沈潇湘,与她逗弄一番。他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瞧着沈潇湘,不发一言。
沈潇湘终于停止了哭泣,清澈的眼眸闪烁着晶莹,圆溜溜的脸蛋透着粉红,十分惹人怜爱。
“爹爹,潇湘要抱抱!”稚嫩的童音敲打着沈书礼的心扉,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向沈书礼伸了过来。
沈书礼硬是别过头,寻了一个较远的椅子坐下。
“沈书礼,你这是何意?”覃韶识面露不悦,看向冷眼旁观的沈书礼。
沈书礼依旧不发一言,双目泛红,似是刚哭过。
“沈书礼,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竟要和我闹到这般地步?”覃韶识厉声道。
沈书礼从椅子上站起,不舍地看了沈潇湘一眼,朝屋外走去。
覃韶识仍在身后喊道:“沈书礼,你给我回来,你今日若是出了这个门,日后就再也别回来!”
沈书礼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向覃韶识望去,他的双眼空洞而缺少光亮,“若非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定要休了你!”
沈潇湘收回思绪,她只模糊地记得,那日父亲无端发难,令母亲伤心欲绝,在房中哭了一天一夜。
自那日之后,父亲回家的次数愈发少了,面对她与母亲也愈发冷淡,而母亲的身子,也如同一朵过了花期的花朵,日渐凋零。
沈书礼见沈潇湘接了银两,又许久不曾言语,轻拍她的肩头说道:“潇湘,没什么事,赶紧回去吧。在这里耽搁久了,容易惹是生非。”
沈潇湘冷声道:“爹爹,在你心中,是否还有旁人,比我这个女儿还要重要?”
“莫要胡说八道,太医院里人来人往,说这些不合适。赶紧回你的延庆宫去,记住,要安分守己!”沈书礼严肃地教训道。
沈潇湘冷哼一声,并未听从沈书礼的命令,“爹爹,你只知叫女儿安分守己,但你可曾有过父亲的样子?女儿入宫,是为了光耀门楣,唯有平步青云,成为宠妃,才能达到这个愿望。作为父亲,你难道不该为了女儿的梦想,不竭余力吗?”
“该帮的,为父皆倾尽全力去帮助你。然而,你自己不争气,怨怪为父又有何意义?”
沈书礼被沈潇湘质问,心中恼火。若非他想出的主意,沈潇湘怕是一直以来从未见过皇上,仍旧做她的千秋大梦。
沈潇湘恼火不已,声音也跟着高了几分,“眼看着,皇上对我愈发宠爱,即将晋升位份,我的好爹爹,却将女儿的胜利果实拱手送给了旁人。”
沈书礼瞪了沈潇湘一眼,连忙捂住沈潇湘的嘴,“想清楚再说话,宫里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吗?”
沈潇湘使出蛮力,一把将沈书礼推开,嚷嚷道:“我可不是乱说,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别以为密不透风,永远都不会让人知晓。”
“为父到底做了什么腌臜事,可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沈书礼指着沈潇湘的脸,怒道。
“你分明是让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拿我作垫脚石,以取代我即将到手的地位。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潇湘咆哮着,像一只发怒的狂狮,将她前些日子所受的种种委屈,尽数发泄在沈书礼身上。
“啪”的一声,咆哮声戛然而止,沈潇湘捂着泛红的脸颊,眼含泪花,恨恨地瞪着沈书礼。
沈书礼一掌挥了下去,打在沈潇湘的脸颊上,随后,他又有些许愧疚。
“潇湘,为父……”
沈书礼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他向沈潇湘靠近几步。
沈潇湘突然惊声大叫,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太医院的宁静。沈书礼的耳边传来阵阵细微的说话声。
沈书礼正想劝沈潇湘快些离开,却被沈潇湘抢先一步拉开了房门,门外偷听的几个太医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沈潇湘推开挡路的太医,快步跑出太医院,一边跑,一边落泪,直到消失在沈书礼的眼前。
“沈大人,这位小主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位上了年纪的太医询问道。
“实不相瞒,此乃小女沈潇湘,入宫做了常在。”沈书礼面色窘迫,与同僚解释道。
那位上了年纪的太医捻了捻胡须,点头道:“这个年纪的姑娘性子顽劣,倒也正常。不过,服侍皇上,需得沉稳踏实。”
“是……”沈书礼苦笑,心中思绪万千。
沈潇湘出了太医院,回头又望了一眼牌匾,心中浮出了一个阴毒的计划,“我已经给过你机会,可惜你偏要走上绝路。”
承乾宫后院,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郑有才从偏门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在一棵角落的树下等着约他的人。
过了半个时辰,郑有才还未等到约他的人,有些许不耐烦,但转念一想,晚些时候又有一笔银钱进账,心中便热血澎湃。
“真是抱歉,让郑公公久等了。”一把女声从郑有才的身后传来,他连忙转身,谄媚地扑了上去。
“郑公公,你这是做甚!”女人灵活地躲开,警惕地看向郑有才。
“本公公等了你这么久,总得尝些甜头吧?”郑有才掐着嗓子,发出尖细而刺耳的声音。
“这是最后一次。”女人阴沉着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