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重操旧业
事情果然就像女律师说的那样，走了一串程序，李文祥在拘留所待了十来天，法院罚款五千块钱之后放了回来。
赵起来说，只要人全须全尾地回到家来，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赵振邦不以为然，讲当初要是去找李文祥的姨哥，兴许一分钱不花呢！我要去找，你们都不同意，现在后悔了吧。
赵振邦从闻捷村返回后，马不停蹄地去县公安局找闻德普，但公安局的人无人知道闻德普的去向，反而质问他，我们还到处找闻德普呢！你是谁？你找闻德普干什么？
他们咄咄逼人，眼神犀利，好像是赵振邦把闻德普藏了起来一样。
我也没有见过他，但他是我们家亲戚，找他办点事。
赵振邦的说法，使他们起疑，甚至有人从问事大厅的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他们明显不怀好意。
赵振邦强自镇定，却不敢怠慢，很快脱身离开了。他走了好远，疑疑惑惑地回头一望，发现那个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的人，正站在大门口一侧的标牌那里盯着他。
尽管家里人的阻拦并没有耽误他偷偷去找闻德普，但他还是把在公安局受的窝囊气冠冕堂皇地发泄出来。
孙叫枝反驳他，谁不同意？我只是讲人家张朝辉已经在帮我们的忙了，另找别人不合适。再说，文祥与他姨哥的这层亲戚关系多年都不走动了，去找的话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出面帮你，我只是分析，又没有拦住不让你去找。你不去找，哪里怨得着我。
赵起来说，你们别吵吵，吵得人家脑仁子疼！
被关押了十来天，李文祥瘦了不少，下巴尖削，面颊塌陷，原先听人说话，不会说话回应，但也能笑一下，或者点个头，现在他好像听也不愿意听，人一说话，他就躲开，不仅不愿意听，找他说话的人是谁，他似乎也不想知道，看也不看人家一眼。
李文祥被释放的那天晚上，孙叫枝和赵振邦没在家做饭，去街上买了大桶装肯德基鸡腿堡，二斤鸡蛋挂面，给李文祥做了一顿大餐，香油往他碗里倒得足足的，面条汤里香油花子都一圈一圈，大小不等地漂了起来。
赵起来的两个孩子和他们两个小舅，看见李文祥面前鸡腿堡，眼睛直勾勾地看着。
孙叫枝敲了一下桌子，让他们别东张西望，好好吃各自碗里的面条。作为埋头吃饭的条件，允许他们饭后多看一会儿电视动画片。
大虎和小豹没见过，也没有吃过肯德基鸡腿堡，不知其味，好奇一下就算了。
孙叫枝的两个孩子以前吃过，念念没忘，咬着筷子故意问孙叫枝，妈妈，哥哥碗里，那带骨头的是什么？
李文祥把碗里的鸡腿儿，两人一个分配给两个内弟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小豹没吃过，不知其好，嫌碍事耽误他吃面条，拎起骨头把子，送到大虎碗里去了，大虎大些，嗅觉识辨能力强，看见鸡腿儿到了自己碗里，不管不顾，一口撕掉一大块。
孙叫枝从自家儿子碗里将鸡腿拎出来，放到李文祥碗里，又说，大虎，这是给你爸爸买的。说着，还假装生气，让大虎也把他碗里的鸡腿儿给他爸爸送回去。
大虎正吃得香，哪里理会孙叫枝。
赵起来见状，把李文祥碗里的鸡腿拿回她小弟碗里，说，俺妈，一个鸡腿堡不二三十块钱嘛，你多买一个又能花你多少钱？
孙叫枝说，你说得轻巧，你不用买菜，不用做饭，你可知道没有钱的日子有多难过！给文祥交了五千块钱罚款，就等于两个月的生活费，一个月的房贷！
赵起来说，这样吧，我们家买学区房还早着呢，钱攒来攒去，越攒越漏，我看什么事儿都不能刻意，你越是想要什么，什么越是不能让你满意，不管它了，我看我们还是回李楼村，又不是谁不上学就得判刑，怎么样不是活一辈子？有地种就有饭吃，种地活八九十岁有，读书二三十岁累死的也不少。
起来，看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孙叫枝说，种地二三十岁死的还少？读书活一百岁的也有，你别老是思想走极端。谁家不想让孩子上好学校，找好老师教！
赵起来说，我原来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讲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这里人吃不上穿不上，饿死不少，我还以为是假的，现在我发现那些日子眼看眼地到了我们家里来了。
孙叫枝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穷法，只不过穷的内容不一样罢了，什么时候都一样。屿石县县城里的那些买房子的人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是，在屿石县城里买房子的乡里人，都和我们差不多，只要不出意外，不花钱一切都还努努胡胡，但凡家里有人生病或者出意外，都得完蛋。
赵振邦放下饭碗说，我看买房子的，不论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一不敢生病，二怕出意外。反过来说，越是小心翼翼，吃糠咽菜，不舍得花钱，还越是容易生病，越是怕出意外，意外越是踩着你的影子跟着你，甩也甩不开。
赵起来说，俺妈，我们一家子都跟着你吃饭，房子暂且又买不了，法院罚文祥的五千块钱我还你。
孙叫枝收了赵起来转过来的五千块钱，因缺钱而毛躁的心情好了一些，看李文祥吃完饭，说，文祥，这多天你受罪了。
李文祥抬眼看了孙叫枝一下，摇摇头，举手比划了一下。
赵起来对孙叫枝说，他没事儿，他说就是觉得有点儿丢人。
孙叫枝眨巴了一下眼皮，没有吭声。
文祥就是觉着有点儿丢人，赵起来又说了一遍。
有什么丢人的？赵振邦说，不论人家怎么栽赃，咱们就是为了替死人的家属保管钱款的嘛！
赵起来叹口气说，公家又拘留又罚款的。
孙叫枝说，即使文祥真是一时糊涂拿了他们的钱，也是为了给孩子买学区房嘛，为了这个家，我们都不会埋怨他的，都是为了孩子，这没有什么丢人的。
文祥出了这事儿，不知道火葬场还能不能回去？
赵起来看着孙叫枝。
孙叫枝说，火葬场回不去的话，按文祥的情况，再找活儿就不大好找。
赵起来说，刚才我想了，现在在屿石县，除了在盖房子的工地打工，工资开得还高点，其他的都不行。
赵振邦叹口气，说，回火葬场我看悬。单位出了这样的事儿，如果经公处理，又是拘留又是罚款的，一般都得被开除。。
孙叫枝沉默了半天没有吭声。
赵起来说，俺妈，你倒是说话呀，要是文祥找不着工作，别说给小孩买房子了，连房子的影子也看不着。
孙叫枝皱着眉头说，张队长这会儿应该从省里回来了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说说这事儿。
孙叫枝随即拨了电话，张朝辉很快就接听了。
孙叫枝遂把李文祥的事儿简单讲了一下。
张朝辉说，李文祥的事儿处理成这个样子已经非常不错了。
孙叫枝说，我们全家一直感谢张队长！还有一件事，就是现在李文祥的工作问题，他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一家子为了买房子，倾其所有，但是只有文祥一个人能挣钱，出了这个事儿，火葬场的活儿还能不能保得住？如果不在火葬场干活儿，其他的单位又不好找，而且即便能找到，恐怕工资也十分低，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房子，他们家的小孩眼看眼地长大起来了。
你们确定还想让文祥回火葬场上班？张朝辉问。
孙叫枝看了看赵起来，又看看李文祥和赵振邦，手机通话开的是免提，大家都听得见。沉郁的情绪霎时泛起波澜，心情好起来了。
赵起来冲孙叫枝点点头，示意她回应张朝辉，李文祥愿意回到火葬场继续干。
在张朝辉的协调下，火葬场同意让李文祥继续在场里干下去，但是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李文祥不得再犯类似错误，二是李文祥不得参与化妆业务。这两个条件，李文祥完全接受，隔天他就像原来那样开始了接运遗体的日常工作，每个月可以挣四千来块钱，并按时转给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