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楼为了答谢商病酒,在学宫预备了丰盛的晚宴。
窈窈也有上桌吃饭的待遇,小姑娘面前摆放着一大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十分欢心。
萧宝镜给商病酒夹了个鸡腿。
朝渊很爱吃鸡腿。
他们既然是一个人,卖货郎应当也很喜欢吃。
难怪以前她从阳城给他带糖果的时候他不吃,还非要吃鸡。
商病酒揣着手,赞叹道:“小公主给我夹鸡腿吃,对我真好呀。”
“你知道我对你好就行了……”萧宝镜嘀咕,“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吞噬太阳,难道鸡腿不比太阳好吃吗?”
商病酒吞掉鸡腿,认真道:“鸡腿吃不饱。”
萧宝镜犹疑地盯着他的喉咙,又望向他的肚子,奇怪他究竟是怎么吞掉那么大的鸡腿的。
“摸摸。”商病酒很配合地握住她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脖颈上,又问道,“要扒开衣裳给小公主仔细看看肚子吗?”
“呸!”萧宝镜猛然抽回手,“不要脸!”
少年的喉结微微凸起,触感炙热滚烫,在掌心滑动的感觉很奇妙。
她脸颊微红,把小手缩进衣袖,不自在地蹭了蹭掌心。
宴席闹哄哄的,因此无人注意他俩的小动作。
上座的萧玉楼适时开口:“若非商术士和萧姑娘相救,本宫现在还在饱受折磨。本宫敬商术士和萧姑娘一杯,祝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不不不!”萧宝镜连忙红着脸摆手,“我和他……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们还没成亲呢!”
卢雪萤关切道:“原来二位是未婚夫妻?不知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不是……”萧宝镜舌头打架,有些不大好使,又偷偷瞄了一眼商病酒,才含混道,“我们不是未婚夫妻,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我们只是……朋友……”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萧玉楼若有所思,旋即拍手笑道:“本宫知道如何报答二位了!”
她吩咐道:“去请本宫的几位侄子过来。”
一刻钟后,萧宝镜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垂花厅排成一队的美少年们。
他们异口同声:“请皇姑母安!”
萧玉楼对萧宝镜笑道:“他们都是好孩子,既然萧姑娘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不妨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个。萧姑娘聪明可爱,本宫甚是喜欢,若能做本宫的侄媳妇也是好的。”
萧宝镜呆若木鸡:“啊?”
她一一望去,都是王孙公子,个个衣着锦绣容貌清隽,绝没有滥竽充数之人。
长公主这报恩还真是够慷慨的!
商病酒挑着眉看她。
见她看得认真,仿佛当真要从这些人里挑选一个做夫婿,少年尖牙抵着薄唇,似笑非笑:“小公主真有福气啊……”
“对了,”萧玉楼拍了拍手掌,又有宫女捧着画卷鱼贯而入,“这些画像是本宫看好的邺京贵女,商术士瞧瞧可有心动之人?若是有喜欢的,本宫亲自去为你说媒。”
萧宝镜连忙望去。
画像上环肥燕瘦姹紫嫣红,个个都是娇滴滴的美人。
她不由紧紧捏住手帕,将帕子揉皱了也没发觉。
商病酒笑眯眯道:“都好看。”
萧宝镜咬牙切齿,把帕子捏得更紧了!
宫女端上来几壶果酒。
“好喝诶!”窈窈惊叹,给萧宝镜也斟上满满一碗,“公主殿下你尝尝,这果酒可好喝了!”
果酒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和果汁一样。
萧宝镜对商病酒看美女画像的事耿耿于怀,气鼓鼓地多喝了几杯。
果酒入肚,起初没什么反应,她只当是这酒度数低,于是又多喝了两碗,哪知过了片刻,酒劲儿蹭蹭上头,她捧着红透的小脸,连眼前的宴席都出现了重影。
“萧妹妹喝醉了!”卢雪萤担心,“我先扶你回房。”
从垂花厅回到厢房,需要途径几处游廊和照壁。
初冬的夜里料峭轻寒,挂在檐角和廊下的大红宫灯给寒夜添了些朦胧暖意。
卢雪萤搀扶着萧宝镜,忍不住笑道:“萧妹妹瞧着清瘦,没想到身子骨还挺沉……”
主要是萧宝镜喝醉了不太老实,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叫她得使一番力气才能扶稳。
萧宝镜一把揽住卢雪萤的薄肩:“我——”
刚说一个字,她整个人朝旁边倾倒,竟连带着卢雪萤一起滚进了旁边的门槛里。
这里是一间绘满壁画的殿宇,只是因为王朝割裂,另外半间殿宇不翼而飞,所以如今还在修复,也请了画师重新绘画着色。
殿内点着几盏油灯,七名白衣少年正在忙碌绘画。
乍然被萧宝镜吓了一跳,他们蹙着眉放下毛笔,嫌弃道:“我们兄弟作画时一向不准旁人搅扰,太子妃又不是不知道,何故今夜打搅我们?”
卢雪萤连连道歉,正要带萧宝镜离开,哪知少女已经醉醺醺地踏进了殿内。
她仰头望着色彩富丽的藻井和壁画,忽然从包包里翻出古籍:“‘云花寺有圣画殿,长安中谓之七圣画……七人各挈采绘,将入其殿……户既启,有七鸽翩翩望空飞去。其殿中采绘,俨若四隅……’”
她“哈哈”两声,转向七名白衣少年,脆声道:“我知道了,你们是鸽子精!”
白衣少年们面色难看,纷纷拂袖道:“无礼至极!”
卢雪萤拉住萧宝镜,小声道:“萧妹妹不得无礼!他们虽是精怪,可在前朝时就拜学宫里的画圣为师,画艺可谓十分神妙。这些年他们隐居九州,是因为听说夫君要重启闻道学宫,希望画圣的技艺能够重新在人族传下去,所以才好心前来相助。”
萧宝镜酒劲未褪,听得懵懵懂懂。
她指着一处断裂的墙面,喃喃道:“黑黢黢的……”
墙面因为盘古幡的缘故而断裂开,尚未完全修复妥当,露出里面烧焦的痕迹。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起卖货郎曾经说过闻道学宫曾经在前朝起过一场大火,想必这些烧焦的墙面就是当年的残壁断垣。
萧宝镜又揉了揉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恍惚置身于一座华丽的殿宇。
殿宇内的一面墙上彩绘壁画,人鬼神佛活灵活现衣带当风,绚丽大胆的用色令人叹为观止。
萧宝镜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手持毛笔,正在着色晕染菩萨的衣袍。
殿外忽然传来尖锐的大喊声:“画圣,您就收我为徒吧,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什么苦都能吃!”
可是白胡子老头沉浸在画中世界,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萧宝镜走到殿外,看见一个干枯瘦小的年轻男人跪在游廊里。
她瞳孔微缩。
这个男人的五官……
长得好像万寿台的神龛里供奉的那个老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