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结束了。”牛子俊咳了咳,望向窗外,本来散去的红雾又聚集起来,即使他们从顶上转下来,地面也看不清了,雾掩盖了吊厢外面的所有。
角斗场内,宋华听着皇帝述说他在女鬼最终冲上来时觉醒了金系能力,可吸附性吸附了完成游戏后从女鬼嘴巴吐出来的钥匙在头发上,于是他就用这能力出奇制胜,在许浩然还在洋洋得意,被他激怒时松懈的机会,凝聚不多的能量在手上形成匕首,一刀又一刀刺入了许浩然的肚子,他痛得跪下来时挨过他的大动脉,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的第一次杀人,还是这么残忍,姐,我是不是太恶毒了。”皇帝没等宋华说话,就自己承认,自嘲道:“我就是太恶毒了,小方洛那时做了看客,钱多多我其实也看到了但我做了哑巴,现在杀人都敢了,换作正常社会,可不是一个冷漠自私凶险的人。”
然后他又低头,正常社会?
呵。
宋华大抵是上了岁数,这一波三折后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身上很疼,说话都逐渐使用省力气的气声:“你敢作敢当,敢于承认错误,就还是社会好青年。”
声音不大,足够让皇帝听清,周围的看客很不满,嚷嚷吵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最后,是该结束了,我也累了。”宋华轻笑,她仰躺在地上望着血色红雾一点点从上面入侵进来。
皇帝很感动,但宋华的话让他怔愣。
“我...姐!姐!”他大喊闭上眼睛的宋华。
一路上连续不断没有多少间隔地使用能力定怪手,定女鬼,定傲天,宋华的能力其实也没觉醒几天,她其实也在燃烧着自己使用能力,从女鬼那时候,她本想把钥匙最后给皇帝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皇帝确实完成了游戏也得到了能力。
那把钥匙是被皇帝吸到头发上的,她短暂地暂停了所有人,看清了那和钥匙连接的金丝线。
救了皇帝,帮助了方洛,杀了傲天。
厮杀什么的,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太残忍,幸亏......
恶报来得很及时,宋华最后勾起了唇,她还可惜什么呢?
希望远方的孙子能忘记她这么个寡言冷淡的奶奶吧。
宋华死得突然,皇帝没有准备,他捶自己的头,扯着自己的头发,懊恼怎么不再想多一点,他的脑子长了瘤子是不错,可瘤子不妨碍他长聪明,他怎么就没长过聪明呢?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着还温暖的宋华大哭,地上还有一根根一缕缕的绿色头发,此时的皇帝才真正露出了他自己,一个光头,一条狰狞丑陋的疤痕爬过脑前脑后,还有一些假发粘在头皮上,扯出血了也没有掉下来。
被下了死亡倒计时,他不再积极配合治疗延后生命,剃掉的头发短时间长不出来皇帝只能买了炫酷的绿色假发,用强力胶让它与头皮彻底粘连,生命的最后他带着这一头假发去了许多地方,做了从前不敢做的事,最后的那几天,是皇帝最自由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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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客们唏嘘,挥起手中的纸张,如此无趣的角斗场,白来一次,十分不划算。皇帝被一股力托举,漂浮在角斗场上空,远离了被黑雾吞噬的宋华,远离了怪物似的看客,远离喧嚣,穿过层层红雾,失去了意识。
摩天轮上即将落地的吊厢内,方洛神情复杂,对面的座位只剩下一滩血迹,她的身上也有鲜艳流动的液体,她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身体,耳边同样是机械音最后的播报。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全在你的掌握之中啊......”
预言到底是什么,它给予人以预告,是否可改变?
牛子俊在推演中拼命重写命运,在实际中尝试活着,最后却因为知道太多爆破而死,连全尸都没有,吃人的海也只能饮血。
预言无法改变吗?
对于牛子俊必死的结局是无法改变了,可是所有都按照他所想的实现了,他只差一个没有透支使用能力的自己了。
角斗场的规则是涉及到人命的,都会被拉入。
一次次推演里,他知道了白巢关卡的绝大多数规则,摸清了所有人,除了宋华和皇帝,其他人都有着自己的执拗,说不过,叫不醒,合作会背刺,哪怕傲天和老头子还是亲父子,利益面前,也都各有舍弃。他们不管怎么变也会死,宋华说得是不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以方洛小朋友为核心的计划里,牛子俊划分了活人与死人,他将救不回的给了较为痛快的死法,心肠恶的也与他一起走上了最困难的道路,死不掉却让他们精疲力尽,身心疲惫,也无法快速提升能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规划好的,他彻底隐藏在了人群之中也明了自己的身体是越来越糟糕,他放在心中的恻隐也没了动静。
最后的角斗场活着的人只能有一个,他无法再为他们处理掉一个人,最困难的路也没能多带走一个,牛子俊当时在摩天轮对计划唯一不满的就只有这一件了。
“傲天都能和他的父亲在这里相遇,”牛子俊眼中闪过懊悔,期待,身体已经在开始膨胀,他请求道:“如果未来有一天你遇见了我的妹妹,请不要告诉她,我也来到了这里。”
牛子俊本名赵子君,文质彬彬,谦谦君子。
他的遗言也是为了他的妹妹,即使她的妹妹也可能早已经死亡。
当方洛询问具体名字,赵子君张了张嘴,却说:“你知道我的还不够吗。”
他也不想这个小朋友背负太多,他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保存小朋友最至善的心吗。
得知所有的方洛哭不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推演中的那个她哭的那么惨烈,让赵子君这样一个人记住了她。
她没有赵子君的那些经历,现在走到这一步,方洛也真心认为这是自己能做到的极限,她没有赵子君推演过程所看过的她那么厉害,而强大往往是需要背负更多的事,白巢之中,赵子君为她扛下了所有。
她会铭记赵子君,却不会感谢他,他做的一切到头来什么都没给他留,他也是执拗得可怕,为此付出自己的一切。
方洛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在默默承担所有,哪怕自己,她的父母是,她的弟弟是,连赵子君也是,她并不值得。
何况赵子君在她的视角,不过是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他和她是不平等的。
希望与寄托下是亡者的期盼与责任,生者常痛苦但不能轻易解脱。
她宁愿赵子君自私一些,戴了他人缝制的方帽,这不是很能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