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谢家族坟,通常此地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但今日情况特殊,大长老一大早就祭祀祖先,烧高香,请人开坛做法。
“请仵作与我来。”大长老带着人,一脸严肃地将仵作请进祖坟。
祖坟外聚集了许多百姓,大家都很关心这位来自京城的仵作会交出什么样的答案。
陈留的县官也带了两个衙役一起进去,作为见证。
挖坟验尸是件严肃的事情,尤其是,这具尸体曾经还是一国之母。如论是出于对案件的谨慎还是对国母的敬重,仵作都十分地小心,甚至到了紧张的地步。
他验过那么多的尸体,还是头一次验到皇后的尸体。这将是他职业生涯里最光辉的一笔!
遮阳的棚子早就搭好,家丁们挥舞着铁铲,将土一抔一抔地铲开。现场的人都静默地没有一句话,大家都神情凝重,严肃地不像话。
直到有人挖到了棺材,他们的脸色才有了一丝变化。
棺材被小心翼翼地抬出地坑,众人轻手轻脚,像是怕惊醒里面睡着的人。
道士在棺材面前走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一挥佛尘,道:“开!”
家丁们才上前去拔镇魂钉,最后一颗钉子拔下,当推开棺材后露出白骨,众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仵作戴好手套,走到人前,开始忙碌起来。
谢家祖坟外的百姓们顶着热烈的太阳,安静地等待着。没有一个人发出一句催促声,也没有人抱怨。
谢家的子弟们更是倾巢出动,站在祖坟的门前,扬长脖子往里面张望。但他们除了看见人影的小点外,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傍晚时分,里面的人像是蚁群一样缓慢往外挪动。
仵作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护送他来的护卫将那本验尸册子揣进怀里,策马而去。
谢家祖坟前的谢家族人们都焦急地想得到一个答案,哪怕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
所有人都望着大长老,大长老叹了口气,道:“娘娘是先中毒,死后被人放进火场的。”
群众哗然。
忽地有人悲痛又愤怒的叫道:“我要去上京城,请皇上烧死高娉!”
此言一出,压抑的冤屈和愤怒像是有了发泄点,大家都高声叫起来:“烧死高娉!烧死高娉!”
大长老看着族人和陈留的百姓,他们都受过谢家的恩惠,也得到过净贤皇后的福泽,但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诸位!诸位听我说!”大长老举高手臂,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诸位,比起让凶手被烧死,我以为,让她在娘娘的坟前长跪悔过才是真的惩罚!”
众人心里本想的是以牙还牙,但听到大长老发话后,没有说一句不是。
他们心里都明白,恶人是不会真的悔过的。但长跪不起的惩罚是对恶人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好!我们愿写万民书,向皇上情愿!”
陈留谢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监视他们的人写成密信送到了宇文无极的面前。宇文无极的桌案上摆着一份谢婉清的验尸报告,他的脸色很沉,心里更多的是愤怒。
谢婉清是死了,可谢家人还活着,谢家带来影响实在深远,以至于谢家一个长老说的话,陈留的百姓们竟然没有一个反驳的都应了。
“都是一群饭桶!”宇文无极怒道,他太过生气,竟然都一瞬间提不上气来,一手按在桌案上粗喘起来。
他手上的人都是废物!不然为何派去刺手谢离危的人都无功而返?谢离危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整日在外面招摇过市!
李维沉默地跪在地上捡折子,心想,才不是他们废物,是敌人太强大。
“皇上,您消消气,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呢!”李维上前给宇文无极拍后背,“罪人高氏犯下这样的罪行,是所有人都痛心的事情。您那样深爱皇后娘娘,至今都不曾立后,天下人都知道您的深情,如今真相大白,您是最痛心的!”
经李维这样一提醒,宇文无极顿时醒悟过来。自己必须摆出深爱谢婉清的痛苦模样,对于高娉,她必须死!
当夜,刑部大牢里的狱卒分发食物,高娉得到一个馒头,但她没有立即吃。她撕下馒头的一角放在墙角,不一会儿就有一只大耗子从老鼠洞里跑出来,将那馒头的一角给吃了。吃完后,它转头又进了老鼠洞。
过了一刻钟,高娉又撕下一角放在墙角,静静等着老鼠出来。可是时间慢慢地过去,她盯着老鼠洞的眼睛也开始疲累,那只大老鼠始终没有出来。
她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手脚开始发冷,捏着馒头的那只手缩紧,将馒头捏成一团。她愕然将馒头砸到墙面上,惊恐地尖叫一声。
看守监牢的狱卒们都习惯了牢里动不动传出犯人崩溃的声音,只是警告一句“闭嘴”,又去打瞌睡了。
高娉怕死极了,她真的不想死!
她的儿子会来救她吗?
她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地牢的阴暗将她吞没,这一刻,她无比后悔。如果自己没有杀死谢婉清,如果自己没有嫉妒谢婉清,如果自己不曾想要得到宇文无极,如果自己在流放的路上没有遇到过谢婉清......
有太多的如果,可这个世上没有回头路!
她这一生一直在追逐自己得不到的人,自己得不到情,自己得不到的权势。她拼尽全力,得到过,也失去。
回顾曾经,疲惫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真的太累了。
不知不觉中,她昏睡过去,梦里,她被宇文无极赐死。一道白绫悬梁,她被太监强行抱起挂上白绫。她尖叫地挣扎,回头看见抱着她的太监是高如海,再回头,前面站着的人是莫雨!
她惊恐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人勒住脖子,缺氧致使她双臂发软,两只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上翻。
“谁在里面!”
一声暴呵,她脖子上的力道立马撤了。
高娉蜷缩在地上,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眼泪盈满了眼眶,她后悔了......
“娘娘!”一个狱卒跑过来,他低声道:“是太子让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