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这顿饭,裴寂昌又陪彭正铭吃饭,只是简单的稀饭馒头。
不过在这之前,裴寂昌特意去了筒子楼,与周薄康商议了许久,那位办公室主任脏话连篇,非常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此时,彭家的客厅里,只闪着电视的亮光,声音有些吵闹......
“爸,昨天跟您确定生产卫生纸的事,可张厂长不同意,根据协议,生产什么产品,是咱们说得算。”
裴寂昌紧锁眉头,看起来对此非常疑惑。
“哦?是吗?明天我找张厂长问问。”彭正铭笑道,而他看起来也对这事不知情。
“行的。”
裴寂昌点点头,而后没再多话了。
可等新闻放完后,彭正铭又聊起了这事。
“乡镇企业的初衷,是为了解决国企过剩的产品库存,张厂长肯定要优先考虑解决这个问题。至于卫生纸,先往后拖嘛,那位有关系的,咱们躺着挣钱。”
“这我知道,呵呵呵呵呵.......”
裴寂昌笑着点头,但心知肚明,这彭正铭是想先把他拉入染缸之中。
绝对不能反驳,要先变色才可。
“嘿嘿嘿嘿......”
裴寂昌还在笑,看起来极为贪婪,“爸,豪铭纸业需要招收人手,我想优先找坪头村的人。”
“这是小事,你作为企业代表,自己定就好。”
彭正铭立马回应,没有丝毫犹豫,可顿了顿后,又说:“但是你得卡着人数,要注意支出。”
“我记心里了。”裴寂昌重重点头,又微微皱眉,话语低沉道:
“爸,要不咱们先开一条生产线,有了产品再说。
今上午周主任跟张厂长闹了矛盾,那位可能不太会表达,主要这事做的不好看,全厂那么多职工在盯着,产品滞销还不降低生产?
这是根本的逻辑问题,跟员工都解释不清,还怎么跟其他人说明?
以后哪怕有调查,至少我作为彭豪纸业的代表,主营业务是卫生纸,咱这就腰杆子硬了,根本不怕他们查,您说是吧?”
“滋滋滋......”
电视里屏幕里出现雪花,节目完了,客厅里陷入沉寂,彭正铭的脸色极度阴沉。
如何让眼前的人器重自己,不只是染色,裴寂昌有未雨绸缪的想法,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没有提及股权,划清自己的责任。
依旧是产权模糊,裴寂昌也没有提分钱的事,也就是赚了钱,你们先分,我吃剩的,而且事情也我担,但咱们不能胡来,企业该有企业的样子。
“寂昌,我有些困了,想要早点休息。”
片刻后,彭正铭开口了。
“爸,那我就先走了,您早点睡,这几个白面馒头我拿走了,有几个村里后生跟着我。”
裴寂昌当即站起,把几个馒头抓到手里。
“呵呵呵呵......”
彭正铭笑了,而这些细腻的表现,才更加体现“父子关系”。
随着关门声响起,彭正铭立马站起,走到电话旁,给张兆喜打去电话。
刚才裴寂昌的那番话,让彭正铭相信,他是一个愿意扛事的人,能够摆清楚自己的主次,一旦涉及到的利润高了,谁也无法自拔。
所以最终厂区产权的问题,彭正铭不会有担心,能够到孙萍手里的。
“彭局,这么晚有啥事?”
张兆喜笑问。
“还是得开一条生产线。”
“降低库存量,我没办法给彭豪纸业以材料价出货。”张兆喜低吼,情绪立马激动起来。
财务出账,如果给所扶持的乡镇企业走库存货,只需要材料费用,但是正常的走货,就差很多了。
“不要急于眼前的利润,一口气吃成胖子会被撑死!你也看出来了,市场越来越难做,我们占的是原来造纸厂的渠道,本来就会让你厂原来的出货量降低。
这样慢性死亡,就都能怪到市场上,要是彭豪纸业能做起来,不只是那块地了,还有股权。”
彭正铭语气亦是很重,他早就在裴寂昌离开之前,做好了准备。
“还是让我仔细想想,主要厂里的情况你们都不了解,外头采购部门的人一换,可就不要咱的货了,得抓住赚钱的机会啊。”
张兆喜长吁一口气,还是舍不得放弃利润。
“你要听我的。”
彭正铭一字一顿。
“咚咚咚......”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张兆喜匆忙说了声后,便挂断电话,先开了门。
来的人竟然是周薄康,手里还带了两瓶酒。
“张厂长,今上午对不起啊,真不是故意顶撞你的,希望您别往心里去。”
周薄康不由分说地走进屋里,把酒放到箱柜上。
“老周啊......”
张兆喜愣了愣,说实话,以周薄康那耿直的性子,他真没想到这人会来认错。
“现在市场放开,上面给任务了,要尽可能扶持乡镇企业,我也身不由己。”
张兆喜随即诉苦。
“张厂长,我思想觉悟太低,没有您看得远,惭愧啊,以后肯定会坚定您的脚步。唉......上午之所以着急,是因为职工们的闲话多,我是担心您啊!”
周薄康满面愁容,最后喊的一嗓子都破音了。
“职工们说啥了?”
张兆喜瞬间变脸了。
“我爱人管理的生产岗,产量一直堆积,人们想休息,停生产,就出来胡话了。”
周薄康只是淡淡点了下,并将责任推到职工身上。
可张兆喜不得不琢磨彭正铭刚才的那番话了,明面上合作乡镇企业,实则为了把库存以制造成本的价格,白白给到彭豪企业?
但如果,做了相应的变动措施,就不是明面上的事了,给职工们降低工作时间,空出一条生产线,也能让这些人闭嘴。
哪怕有一天,厂子经营不下去,那也是市场问题,再或者一句话,咋了,我能力不足呀!
都解决了。
“呵呵呵......”
张兆喜尴尬地轻笑,又与周薄康交谈了几句后,便把人送走了,但当即给彭正铭去电。
“彭局,我觉得你说得对,咱们得稳稳来,厂区那么多人盯着看,不能吃相太难看......”
......
筒子楼的那条小道上,有一农民在晃着手电筒,不久后,又走来一个男人,两人搂着肩膀,钻入小树林。
“寂昌,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这样你满意了吧?娘的,从来没在张兆喜身边那么溜须拍马,可憋屈死我了。”
周薄康埋怨低吼。
“哥,说了就好,这也是给几百号职工谋一条生路,这副厂长的位置你得上啊。看着吧,应该明天一早,就会通知你开设生产线。”
裴寂昌的语气格外坚定。
“可是新产品的原材费用,你得先给厂里,这可不是扶持的项目。”
周薄康提醒道。
“知道,我过两天去趟省城,顺便看看小秦。”
“嗯。嗯?看招娣?这话咋听着那么别扭。”
“别多想,朋友关系,好了,走了。”
很快,那两道身影又钻出小树林,好像很快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