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不确定是不是要将情感付诸文字才去写。
一开始只是想给一个好故事写出结尾。后来又发现写出心中的故事确实也是不错的体验,并不比读到那本好书时的体验差多少。”织田作之助说着挠了挠头,并不是很确定自己把话说明白了。
然后他又想了想,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浅淡微笑:“现在的话,有时候觉得,那些人物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在我脑海里跑来跑去,催促我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
“哦?那你写的是怎样的故事?是拥有特殊能力的无名英雄拯救城市的故事,还是浪漫的爱情故事?
啊,如果是后者,我个人其实十分偏好殉情结尾哦,但是这种结局的小说很难得一见呢。” 完全是开玩笑的内容。
太宰治又放慢了两步脚步,用带着审视的目光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换上了轻飘飘又神秘的语气:“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猜......该不会是类似杀手被小女孩所打动然后洗心革面的故事吧?”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下,这个一看就十分聪慧的少年是在暗示他看穿了他前杀手的身份吗?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见识过乱步先生之后,便不再为这种事奇怪了。
但是......刚刚那些都只是演技罢了吧。织田作之助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有着看穿别人表演的天赋,或者说,是直觉。
太宰君刚刚不止表演了开玩笑试探他以前是否是杀手,就连开玩笑试探本身也只是表演罢了。
越是表演的时候,黑猫似乎反而越是低落,愈发藏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并不是这种,有更好的作家写了杀手的故事,我暂时还没有去写的底气。”最终,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现在在写的,是关于一些平凡人的挣扎和选择,他们没有特殊能力,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但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活着,有自己的坚持和放弃。”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一笑:“听起来还挺无聊的呢,不过,或许也有别样的趣味。”
“或许在太宰眼里是会有些无聊吧。” 织田作之助看着太宰治,眼神温和,“在我看来,那些看似平凡的瞬间,才是最真实的。
就像我们每天在武装侦探社的日常,大部分日子都没有在处理什么大事件,但我仍然看到了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十分鲜活。”
“这样吗?听起来,武装侦探社是很适合你的地方啊......”太宰治看了织田作一会儿,突然笑了,比起之前,稍微自然了几分。
“不过,你这种想法倒也挺特别的,就像个老古董一样,固执地守着那些平凡。”
“也许吧。”织田作之助并不在意太宰治的调侃,“但有时候,平凡也是一种力量。”
“对了,太宰君听起来有许多不平凡的经历啊......”
太宰治的眼神微微一凝,但织田作之助接下来说的只是:“难道适合太宰君的创作类型会是自传体小说吗?”
……
这一刻,一直和晶子还有绮罗子小姐走在前方,但还是在默默竖起耳朵偷听“交友进度”的千代宁宁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回头看的冲动了!
——织田作,简直是直觉系的神啊!《人间失格》确实相当具有自传体小说色彩啊!
但面对这种问题,即使是此刻心情复杂的太宰治也还是觉得这个假设太糟糕了。
“怎么可能!完全不能想象——那种故事有什么值得写的,没有人会看的啦,就让它烂在记忆深处就好了!”
明明是十分有深意的内容,但太宰治却用幼稚的语气喊了出来,很容易让人忽略内容本身。
“我能想象。”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无论在哪里,人都有自己的内心世界。太宰君,你的眼神里有很多东西。所以我才想,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也可以把你的故事写下来。”
太宰治愣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我?写故事?织田作,别再开玩笑了啦。是‘礼尚往来’吗?我之前不该跟你开玩笑,算我的错,放过我吧。”
但他的语气终究在一看就不是开玩笑的气氛中变得平缓:“我的故事,可没那么容易被写出来,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读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织田作之助面色依然平静,但眼中充满了淡淡的鼓励,“说不定,写下来会是一部很精彩的作品呢。”
“到时,我想我会很乐意当太宰君的读者的。”说完这句话,织田作之助瞬间愣住了,他神一般的直觉又发挥了作用——原来,那个“苦苦等待当他读者的人”,是太宰啊。
这个想法涌上的一刻,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有些愣愣地看着身边跟他穿得有一些相似的少年。
尽管他平时面无表情讲话又天然的时候也时常会被人误以为是在发呆,但这一刻,他确乎是被自己的直觉怔住了。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太宰治也随之停下了脚步:“......也许有一天我会考虑的,不过,我可不会写那些无聊的平凡故事。”
“啊。我仍然很期待,太宰君。” 织田作之助认真回道。
太宰治一直很轻的呼吸不着痕迹地滞住了,他转过头,撞入了对方温和包容的目光。
“真是的。”他说着,又扭头看向其他方向,“织田作,让我答应了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太宰治抱怨着,然后看向前方在摊位前用亮晶晶的眼神扭头看过来的少女,小小地笑了一声,不知究竟是在笑哪种状况。
“小千代,我也想吃烤栗子——”太宰治略微提高音量,拉着长长的尾音,懒洋洋地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少女挥了挥手,然后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织田作之助眼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跟了上去,步伐沉稳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