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卫东丝毫未察觉自己已然悄然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罗网,被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暗中紧紧盯上。
他与周学文结伴而行,朝着泥潭供销社走去。
一路上,夕阳宛如如金纱般的余辉轻柔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却未能彻底驱散萦绕在他们心间对未来生活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忐忑。
那忐忑,如同隐藏在草丛中的小蛇,时不时地探出脑袋,撩拨着他们的心弦。
踏入供销社,一股陈旧而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柜台,似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漆面斑驳,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摆放于其上的商品,略显杂乱无章,却又带着那个特殊时代独有的韵味,仿佛是时光长河中遗落的珍宝,每一件都承载着往昔的记忆。
他们花费九毛钱买了一口长柄锅,锅柄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它即将见证的生活故事。
还买了一个烧水和煮饭共用的炉罐,花去了 1.2元钱。
热水瓶就比较贵了,要三块五,嫦娥牌的,瓶身上的图案仿佛在讲述着古老的传说。
他们又买了一小包盐,那洁白的盐粒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如同生活中的点滴滋味。
可惜没买到油,需要油还得去肉食站买猪板油或肥肉来熬油。
尽管他们在星城市公安局各自收获了十五元奖金,且自身囊中尚有一些钱财,然而面对未知的生活,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肆意挥霍。
那每一分钱,都似一颗珍贵无比的种子,被他们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掌心,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失去开启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
待返回知青点,大队部送来了一些米、红薯丝,还有两萖白菜。
只是,其数量却少得令人心生怜悯。
隔壁的邓天翔仿来到了他们的房间里:
“叶知青,周知青,你们的口粮是夏支书亲自送过来的,只是我怎么觉得比我们少很多呀?”
此时,叶卫东与周学文正眉头紧锁,凝视着眼前这些少得可怜的粮食,他们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叶卫东轻声问道:“你们领了多少?”
“我们的是昨天夏会计发的,说是十二斤米和三十斤红薯丝,明显比你们的多。”
邓天翔的回答令叶卫东和周学文皆微微一震,心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为何他人所得如此丰厚,而自己却只有寥寥无几?
于是,叶卫东与周学文迅速起身前往隔壁一探究竟。
好家伙,那米的数量至少多出一倍,红薯丝就更多了,相较之下,自己的那份显得愈发寒酸。
邓天翔清了清嗓子:“你们可得听好了,这口粮是从当下一直到腊月二十九的量。在咱们这,腊月二十九那天可重要了,到时候会依照后面这段时间大家出工的工分情况,重新进行口粮的分发。”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给两人消化信息的时间,接着又说道:“不过呢,这次发给我们的这些口粮,仅仅算是临时先配发给我们应应急的。等到了腊月二十九结算的时候,队上会把这部分先发的口粮所对应的工分从我们应得的里面扣除掉。
比如说,如果今天发的这些口粮按照工分计算值是十分,那到时候结算,我们之前有了这十分的提前量,后续结算就会减去这部分。这样做也是为了保证整个分配过程的公平公正,让大家的付出和所得能够合理地匹配起来。”
听闻此消息,叶卫东与周学文心中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一些。
既然口粮终究要与工分挂钩,且日后尚有补发的机会,少些许便也无妨,大不了前往食品站,另行购置一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不过,他们心中的疑虑并未就此消散。
为求心安,叶卫东就前往旁边民兵队长夏光辉的家中,借来了一杆秤仔细称量。
果不其然,叶卫东与周学文所领的口粮少得可怜,每人仅仅只领到了六斤米,恰好是他人的一半,红薯丝更是只有三分之一,每人仅有十斤。
今天才农历腊月初十,距离下次知青们分粮之日尚有十九天。换言之,这点口粮仅够他们平均每人每天食用三两米和五两红薯丝,这点食物,对于年轻力壮、正处于成长与劳作中的他们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正在这气氛凝重、叶卫东与周学文满心疑虑之时,女知青杨晓风恰似一阵灵动的春风,脚步轻盈而急促地突然从外面走了过来。
她径直走向叶卫东:“叶知青,之前来找你的那老奶奶,竟然是咱们支书夏德保的娘亲。我亲眼看到夏德保神色匆匆地将他娘给接回家里去了。当时,夏支书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他娘的神情也有些落寞。”
叶卫东听闻,微微凝眉,陷入沉思。
他分明看出,老奶奶的晚辈对其似乎并未尽心照料。否则,如此年迈体弱的老人独自外出,怎会无人陪伴?
且老奶奶返回之时,坚决不让他人护送,究其缘由,竟是不想让家中人知晓她外出之事。
由此可见,夏德保此人在孝敬长辈方面,着实难以令人称道。
叶卫东心中暗自思忖,若能有幸帮老人寻得她的三丫头,一定要尽可能劝其归来探望老母亲,这无疑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周学文则还在想着他与叶卫东领到的那些口粮,眉头微皱,眼睛里透着疑惑与不甘,趁着杨晓风在这儿,赶忙开口向她打听起口粮之事:“晓风同志,你们女同志昨天都领了多少口粮啊?”
杨晓风轻轻甩了甩脑后的辫子,转头看向周学文,回答道:
“我们女知青每人领到了十斤米和二十斤红薯丝。这数量虽说不算多,但也能勉强维持一段时间。而其他男知青呢,他们每人领到了十二斤米和三十斤红薯丝。”
叶卫东和周学文听到这个消息,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所领的粮食竟然比女知青还要少。
这待遇的差距如此明显。
叶卫东心中暗自思忖:“这绝不是简单的失误或者偶然,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们怀着满腔热情来插队,来支援农村建设,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区别对待呢?”
周学文听完杨晓风的话,眉头紧皱,他看向叶卫东说道:“卫东,我感觉此事大有蹊跷,得去大队部问一下怎么回事。”
叶卫东微微点头:“没错,走,咱们先去找大队部的夏会计那里核实一下。”
杨晓风见状,与两人轻轻打过招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叶卫东与周学文两人于是快步来到青山大队夏赞东会计的住处。
夏会计瞧见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两位知青同志,欢迎欢迎,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叶卫东开门见山地说道:“夏会计,我们想问问,大队给我们发了多少口粮。”
夏会计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们男知青每个人都发了十二斤米和三十斤红薯丝啊,虽然你俩是今天才来的,但也是这个数量啊。”
叶卫东和周学文听闻,相互对视一眼,那眼神中似有火花迸溅。
叶卫东接着说道:“夏会计,可我们借了秤称了重量,我与学文同志每人都只有领了六斤米和十斤红薯丝。”
夏会计瞪大了眼睛,犹如听闻了天方夜谭,连呼不可能,急忙说道:
“这不可能啊!我自己亲自称的,当时我还想要减少一些,毕竟你们比其他知青晚来了一天,但夏支书却说不用少。”
周学文气愤地说道:“那这粮食去哪儿了?”
夏会计此刻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些不知所措,喃喃自语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了,东西是夏支书送过去的,本来我要亲自去送的,夏支书说他正好要去你们知青点,可以顺便帮着带过去,我就让他带过去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基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夏会计,打扰你了,告辞!”叶卫东说完,便示意周学文与他一同离开。
路上,周学文满腔怒火,仿若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对叶卫东说道:“卫东,这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卫东咬着牙,眼神中透着坚毅:“学文,在来这里插队之前,我早就做好了不能任人欺负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刚到这里,我们还是被人欺负了。”
说完,他看向周学文,周学文也坚定地点点头:“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夏德保理论去。”
两人仿若两团燃烧的火焰,怒气冲冲地朝着夏德保家里大步走去。
夏德保正安然坐在屋里一张八仙桌旁边,那模样,好似一位胸有成竹的棋手,正等待着对手的到来。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却无法融化他那颗冷漠如冰的心。
看到两人满脸怒容地站在他家门口,他缓缓站起身来。
叶卫东率先开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夏支书,我们来问问,为什么我们的口粮经过你的手,就比别人少那么多呢?”
夏德保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仿若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辞:“啥?口粮少?不可能啊,这都是按照规定来分配的。”
周学文紧接着问道:“那我们问你,你给我们送了多少米,多少红薯丝去了?”
“每人十二斤米,三十斤红薯丝。”夏德保不加思索,回答得干脆利落。
叶卫东的眼中仿佛喷出愤怒的火焰:“哼,我们一回来就称了重量,仅仅六斤米,至于红薯丝,也只有十斤。如果只少了几两,那还可能有误差,但整整少了那么多,你怎么解释?”
听到叶卫东如此质问,夏德保猛地一拍身旁的桌子,那声响如同一记惊雷,高声喝道:
“混账,我凭什么给你解释,东西我送到了你的房间里,当时你们又不在场,我跟你们隔壁的邓知青和王知青都说了一声的。
你们自己出去连房门都没有关好,那粮食金贵得很,被别人偷走了也难说。你们竟敢还来问我,还以为这是在你们的大城市啊,东西随便放在那里没人掂记吗?”
叶卫东冷哼一声,声音中透着不屑:“那你既然知道我们门都没有关,为什么不先寄放在隔壁邓知青的房间里?”
“东西是发给你们的,我凭什么要放在别人那里?再说,我还以为你们马上就会回来的,谁知道你们去一趟供销社就去了那么久呢?
我是大队支书,难道我还会昧了你们这点粮食不成?
你们走吧,念在你们刚到这里,我就不怪你们无礼了。”
夏德保直接朝两人下了逐客令。
叶卫东冷笑一声,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
“夏支书,那你的意思是那些口粮是被人偷了对吗?可知青点的其他人都在那里,又是大白天的,有贼进来的话难道他们也看不到?
莫非,你的意思是那些知青们偷走了对吗?”
“这我哪里知道?反正粮食我全部给你们送过去了。”
“好,你是支书,我们来插队是支援农村建设的,不是来受欺负的,这事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说完,叶卫东和周学文转身离去。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如此决绝,似在与这不公平的待遇划清界限,那是对正义的坚守,是对尊严的扞卫。
夏德保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这两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会使出何种手段来应对此事,又将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麻烦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