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李长音在马车上坐了许久,左等右等也不见母亲出来,她内心煎熬也坐不住了,干脆下了马车走到侯府的后巷里踱步,以此消磨时间。
她走着走着,就听见一巷之隔的街道上有人在说话。
听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就是方才在宴会上伺候的侯府丫鬟。
其中一个有些兴奋,嗓门也大:
“我刚才去菜市那里买东西,听见大家都在传,说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李三小姐,而是……”
另一个人连忙嘘了一声:“你小点声,别被什么人听见了,再传进殿下的耳朵里。”
“好好好,我小声说。外面都在传,殿下喜欢的人其实就是他的爱妾陈宝林,不,听说现在都是陈孺人了。就是那位之前一直被大家诟病,说是娼妇生的国公府庶女。”
“我好像也听人说了,那位陈孺人和今天我们见到的李三小姐长得有七八分的相像呢。
那要是搁你这么说,殿下是因为爱屋及乌,才对李三小姐……那也不对啊,今日在宴会上殿下对李三小姐的态度,根本不像是感兴趣啊。”
她们都是亲眼瞧见了的,那位李三小姐确实是清贵出尘,美若天仙。
可太子殿下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瞧她,倒像她是什么丑八怪、母夜叉似的。
墙内,李长音脸色苍白,气得浑身都在发颤。
那两名丫鬟不知道隔墙有耳,还在接着说:
“姐姐,你听我说完呀。那传言是说,殿下在几年前遇见了他一见钟情的姑娘,但阴差阳错下他没能上前询问对方的身份,只大概记住了那姑娘的样子。
之后殿下就一直在寻找那位姑娘,他就发现了李三小姐长得很像是他记忆中的样子,错把李三小姐当成了正主。但当他遇见了陈孺人后才豁然发现,陈孺人才是他真正要找的人。”
“是吗?”另一个丫鬟有些狐疑,又觉得也有道理:
“也是,要不是这样,太子殿下那样淡漠无情的人,怎么会只因为美貌就这么宠爱陈孺人呢,哪怕对方的生母是娼妓他都可以不管。哎,我们要是也能遇见这样疼我们的郎君就好了。”
“咱们没这样的好命,就不要想了。不过啊,那位李三小姐也挺倒霉的,明明是天之骄女,却就这样输给了一个娼妓生的庶女。太子殿下当众冷落她,恐怕也是因为在他眼里,赝品就是比不过正主吧!”
闻言,李长音的心口忽然抽痛了起来。
她大为惊骇,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赝品就是比不过正主?
所以,她以前一直会错意了,陈萤其实是正主,她自己才是那个赝品?!
不,不可能,她生来高贵,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贱人的替代品?!
……
容夫人走出宣武侯府时,脸上也是毫无血色。
她原本还想利用李家的势力逼迫裴玄做出抉择,今日就给她一个准信。
却反过来被裴玄知道了她此生的最大秘密,以此要挟住了她。
“容夫人,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你隐瞒自己罪臣之后的身份,冒充为容家嫡女嫁给李家主君的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了,会是怎样的后果。”
当时在那个亭子里,裴玄风度翩翩地一边品茶,一边笑意温和地恐吓她:
“首先第一个容不下你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夫君。他为了自保,为了李家的名声,必然要休弃你。你若是被休弃了,你的子女就不再是嫡出,而是连庶出都比不上,身上还流淌着一半罪臣之血的废子了。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他说完了这些诛她心的话,又笑着道:
“成大事者,身上都有不能见光的秘密。夫人当年能抛下真正的家人,当了这么多年容家的女儿都没露出破绽,我很欣赏你的这份魄力和城府,也愿意帮你继续隐瞒下去。只是这李三小姐的婚事,就也要麻烦你帮我拖上一拖了。”
容夫人回到马车上时,还在想着这件事。
太子的意思是让她想办法拖延李长音的婚事,既不答应贵妃把李长音许配给三皇子,也不再提议把李长音嫁进东宫。
但她虽然是李长音的母亲,女儿的婚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得算的。
若是她一味拖延,她的夫君和太后娘娘都会过问,所以她必须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们既不起疑心,还能心甘情愿地同意先不让李长音嫁人。
这也太难办到了。
可若是办不到,等待她和子女的下场就是万劫不复。
她头疼欲裂地坐下,才听见身边传来了女儿的抽泣声。
转头看去,见到李长音满脸的泪水,她惊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李长音有些难于启齿,但还是把她听到的传闻都说了。
然后,她满怀期望地望着母亲:“母亲您说,这个传闻是假的对不对?一定是陈萤故意放出来侮辱我,抬高她自己的!太子殿下心里牵挂的人就是我!”
容夫人听后有些诧异,坊间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样的传闻,听着还真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但她现在根本没有心力去管传闻的真假了。
她只能先敷衍了女儿几句,却没留意到李长音眼里浮现的那一抹决绝和狠厉。
……
裴玄离开宣武侯府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去了思慕山庄。
到了山庄门口,裴玄下了马车后一拂袖子,就要直接走进去,青鹤在旁边犹疑道:
“太子殿下,那思慕山庄虽然听着风雅,但也毕竟是埋葬死人的墓地,您不怕晦气吗?”
闻言,裴玄看了他一眼:“比起那些心怀鬼胎的活人,死人是最安分的,这里有的也是亲人对他们的思念,有何晦气之处?”
青鹤连忙称是,心里却在猜测。
刚才暗卫去宣武侯府找殿下,好像就是在汇报陈孺人的事。
当时他看着殿下的脸色就不好看,连带着之后对容夫人都是格外的苛刻,虽然话都是笑着说的,但那些言语都像一把把软刀子,全都捅在容夫人的心坎上。
殿下让车夫快点,匆匆赶到了思慕山庄,现在又是一脸冷酷。
该不会陈孺人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被暗卫给看见了?殿下听到暗卫告的状后,决定亲自来捉个现行?
虽然这不关他事,但青鹤莫名就有点提心吊胆的。
担心之余,他竟然还感受到了一份大逆不道的刺激感。
不会吧,不会殿下真是来捉奸的吧?
那他是要跟着见证名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