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昭坚持将人送到门口,陆铭远压着火气,看二人道别。
程雪心却失了魂似的自行往府里走,他朝随从使了眼色,那人跟了上去。
萧无玉还望着顾承昭远去的马车出神,陆铭远冷哼一声。
“回去了。”
萧无玉也没看他,径直回了漱玉轩,陆铭远却还跟着。
“干什么?不都计划好了吗?”
“让我帮忙就不能态度好点?”
“你行不行?不行我让我哥派几个暗卫来。”
“你哥,你哥,又不是亲哥!还有,今晚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萧无玉白他一眼,“你管得着吗?反正比去年花朝节开心一万倍。”
陆铭远眼神一黯,自知理亏,去年今夜,他确实把她扔大街上了。
萧无玉不想理他,“好了,我要睡了,你赶紧走。”
“程雪心给我点了香,那夜是我认错了,我以为她是你。”
萧无玉冷笑,“是吗?那又怎样,你还不是用她来激我了吗?”
“我也不想!是你说要和离,我才出此下策。而且今夜很奇怪,我一看到她的眼睛,就......”
“就着了道入了魔是吧?”
陆铭远点头,萧无玉却根本不在意。
“你喜欢谁,我真的不关心。”
陆铭远朝她靠近一步,“玉儿,我们别再互相怨怼了,行吗?”
“你别过来,你想干嘛?还想被我哥揍吗!”
陆铭远伸出的手支棱在半空,又颓然收回去。
“他能给你的保护,我也可以。”
男人定定望着她。
“我是你的夫君,玉儿,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罢转身走了,萧无玉兀自关了门,面上看不出表情。
宣王府内,从那间宅院内搜刮来的东西堆在案几上,他只让人留了大内药品在宅子里,其余的都没收了。
顾承昭手中拿着一枚造型奇异的玄铁鱼符。
他熟悉地拨动了鱼眼处的机关,鱼符瞬间响起机械的咔哒声,从鱼的造型变成了一朵九瓣莲花。
他将其透过琉璃盏,墙上的倒影中显现出‘玲珑’二字。
寻风惊道:“主子,这是?!”
“没想到一个程家庶女,竟有玲珑堟的信物。”
虽然在晋王府那次,凤吻对他没起作用,但当即便起了疑。
为何玲珑堟的毒药会在辰国出现,这程雪心究竟和那里有什么渊源?
程府庶女这个身份恐怕只是个遮掩。
他打开一个漆黑的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鱼符,他拨动了那枚鱼符的眼睛,同样,也变作了一朵九瓣莲。
他将这两枚莲花放在一起仔细对比了一遍,没有任何区别。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和母亲拥有同样的信物。
寻风出去接了一份密报,神色凝重地回来。
“主子,晟国那边的消息,皇帝后宫纳了一批新人。”
顾承昭没抬头,只嗤笑一声。
“还没放弃呢,他那是天阉,再找多少,都无济于事。”
寻风将密报递给他,“入选的女子中,有玲珑堟的少主。”
顾承昭沉眸阅过后,一手将信揉成纸团,只稍一用力,便化为齑粉。
“母亲当年从晟国失踪,和他,和玲珑堟,都脱不了干系,他这白得的皇位,还想要绵延子嗣传下去,痴心妄想。”
他眉目冷冽,对寻风吩咐了几句,脸隐在阴影处,晦暗不明。
寻风刚要走,他又将人唤住。
“正巧金羽卫要换玄铁甲,我便和萧诩说,亲自去一趟晟国。明日的事,你派几个人去陆府盯着,别出什么岔子。”
玄铁矿乃晟国独产,辰国想要用,只能倚靠进口。
宥京和晟国隔得不算太远,以他的速度,三日即可来回。
翌日,云渊阁内,程雪心破天荒没有跟在陆铭远身后献殷勤,从昨晚回来,她就把自己关在偏房里,没有踏出过一步。
银杏站在她背后,神情有些犹豫。
“小姐,真的要这么做?”
女子苍白的脸上,五官狰狞地扭曲起来。
“我要她死,要她去死啊!”
昨夜那火,定然和萧无玉脱不了干系。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宅子在眼前烧成灰烬,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她现在只想把萧无玉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银杏没有再劝,那是小姐的身家性命,她只能按照吩咐做事。
她领命出了云渊阁,却没有察觉,身后有两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漱玉轩内,萧无玉默默无语看着眼前正淡定喝茶的男人。
手指戳了戳燕鹂肥啾啾的身子,小翠鸟埋头吃得正欢,完全没搭理她。
哼,不知陆铭远从哪寻的鸟食,燕鹂只吃了一口,就全然忘记了被他拍晕的仇。
萧无玉望了一眼陆铭远,他今日着了官服,却并未去上朝。
绛色很衬他,不恼怒发疯时,眉眼温润,谦谦君子,芝兰玉树。
不然十五岁的她也不会特意翻墙去看,当年海棠树下十八岁的清俊少年郎,现在举手投足皆是成熟青年的气度,和久居官场的沉稳。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拖住白玉茶盏,吹了吹茶沫,一派翩翩公子做派,朝她温和一笑。
萧无玉鼻尖嗅了嗅,挑着眉。
“你今日,换了熏香?”
似是雪松?有宁静悠远的书卷气。
陆铭远眸色一深,“这是我在书院时惯常用的香,你不记得了?”
她眼神飘忽,只摇了摇头。
男人默叹一声,“无妨,你只说,喜欢吗?”
萧无玉瞳孔微张,陆铭远这是在,用往昔情分来拴住她?
她轻咳一声,并未否认,“曾经,我是很喜欢。”
甚至可以说是,贪恋。
少男少女初心萌动的美好,是生命中最纯粹的感情记忆。
只是如今,已然隔世,横亘着万丈深渊,染满了血腥。
他虽已不再是晋王党羽,甚至反将一军。
但若有一日,贺家仍被下狱,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手下留情。
萧无玉抬眼正视他,“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了。”
陆铭远心口闷痛,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光风霁月的淡然。
突然,燕鹂从食盒中猛地抬起头,血红色的眼中满是警惕,她正要扑棱着翅膀叫出声,被萧无玉伸手点住鸟喙。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