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传音蛊,我缩在石头底下的阴影里,心中对春神不满极了。
他既是神明,为何不将我和秦君遥扔到一处。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扔到一处,至少也扔一个烈日灼烧不到的地方吧!
随着日头西斜,石下阴影越来越少,我身上遮光的黑纱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不见了。
照这情况,我等不到入夜就得被灼烧成一具白骨。
热气阵阵袭来,我整个人都有些恹恹。
在我纠结着想要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时,突然察觉到喉中干渴。
我有些陌生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整个人都有些无措。
我活过来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了渴。
我望着被太阳炙烤得有些迷眼的黄沙,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我微微仰起头,看着自己莹白的指尖落入滚烫的阳光之中。
指尖触碰到阳光的一瞬间,我不可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可想象之中的灼烧并没有发生。
我微微错愕过后,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我大笑两声,整个人都滚在黄沙里,任阳光落在我的身上。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想聚起金线。
我看着空空荡荡的指尖,心头一慌。
我怎么无法操纵金线了,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来不及让我多想,不过转瞬之间,那人已经走近,停在了我身后。
我握紧权杖,不动声色地回身,只见来人一身黑衣,是我曾经在客栈见到的那个戴着黑色斗笠的怪人。
我脑子飞快想着对策,面上却笑意盈盈,“哟,大侠,好巧呀。”
我看他的脚步已经十分沉重了,想来是这段时间在三十九丘没少受罪。
就算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也没露出半点脆弱来,他上前用一把短刃抵在我的脖颈处,哑着声音威胁道:“带我去夜兰。”
“好啊。”我轻轻地将短刃推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大侠去夜兰作甚?”
他手里的短刃还没有收起来,防备心甚重。
听我这样问,只是说:“带路,否则杀了你。”
我想着入夜以后总能甩掉他,便没当做一回事。
既然现在我已经不畏惧阳光了,还是尽早去跟秦君遥会合。
况且我现在不能操纵金线,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只得用巫术了。
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倒还能忍耐,一到了夜里,冷得我直打哆嗦。
我心中对春神的抱怨更甚,既然把我变回人,为何不能等我到了夜兰以后再变。
走了一天,我们都有些疲惫,决定原地休息一阵。
他生了一堆火,从包裹里拿出最后一个苹果。
我有些口渴,从腰封里摸出那张水脉图,准备看一看三十九丘里有没有水源。
这一摸腰封,我就发现了里面有点别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棵脆嫩的草,上头还坠着一朵红色的小花。
这应该也是春神送给我的,估摸着就是那个什么草药。
我摇响传音蛊,“夫君,你先回城,让红叶给夜千绝带个消息过去,那个什么草药,我找到了。”
秦君遥也没多想,道:“好。”
他顿了顿,又问,“你怎么样?”
我蹲在篝火前,抬头望了一眼星象,“离得不远,估计明天下午就出来了。”
秦君遥嘱咐道:“那你注意安全。”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担心。”
秦君遥道:“我担心夫人,人之常情。”
我把玩着手里的权杖,心里甜滋滋的,“我知道啦。”
合上传音蛊,那人正盯着我。
我扬了扬手里的传音蛊,“灵州大宝贝,怎么样,没见过吧。”
他撇过脸不看我了。
“真无趣。”我展开水图,开始查找附近的水脉。
过了一阵,我合上水脉图,依依不舍地从篝火旁离开。
真冷啊。
谁知道我刚抬步,一把短刃就直直地刺到我面前的沙子里,离我的鞋尖不过半寸。
他的斗笠遮住了脸,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睁开眼。
我极其不屑他这样的威胁,踢了短刃一脚,“我要去找水,你去不去?”
他闻言,立马站起身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刃,还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带路。”
根据水图的指引,我很快就找到了水源。
在一片石碓的缝隙中,一汪水正从地底缓缓地浸出来,形成一个不足三尺高的小水洼。
虽然少,却也足够了。
他谨慎地站在一旁没有动,心中揣测这水是否安全。
我才懒得管他,整个脑袋都埋进水洼里,痛痛快快地饮饱了水,才抬起头来。
他见我无事,这才上前捧着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怎么样我也算是救了你的命,不打算告诉救命恩人你的名字吗?”我没什么力气地靠在石头上坐下,整个人都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他用衣袖擦了嘴,取下腰间的水囊开始灌水。
这人还真是闷。
我之前以为他也是进三十九丘来寻宝的,直到他说让我带他去夜兰。
黄金城的传说在三十九丘,他却是要去夜兰。
虽然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什么恶意,不过血腥之气实在太厚重了,就像是以杀人为生的……杀手。
我随口问道:“你该不会是个杀手吧?”
他灌水的动作一顿,随即很快就恢复正常。
我心头一惊,这人还真是个杀手!
那他要去杀谁?
不管是要杀谁,我都绝对不能让他带去夜兰!
我脑子里正想着如何甩掉他,就听到他开口。
“我是灵霄楼的杀手。”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学着江湖人的礼数冲他抱拳道,“杀手兄,久仰。”
“我去夜兰,不为杀人。”
“那你去作甚?”
“赴约。”
我狐疑道:“你一个杀手有什么约可赴?”
也不是我看不起他,只是他这个职业实在是过于特殊了些。
他道:“你是秦君遥那位新婚夫人?”
我眨了眨眼睛,喜笑颜开道:“我是啊。”
他幽幽吐露道:“那个伪君子。”
我撸起袖子,想与他打一架,“我男人惹你了?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喂,你把话说清楚!”
“既然你不困,那抓紧时间赶路吧,这沙漠里有怪物,尽早出去为好。”
我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气他骂我男人,还是该好奇他说的那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