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妻子并没有要与叶希互通姓名的打算,一直大妹子的喊着。
然后将叶希引到距离她家五十米的一处空房子里。
一路上总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量她和她背上的小屁孩,自以为做得很隐秘。
实则早被叶希发觉了,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全程小狼崽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安安静静地窝在她怀里,被宽大的袖子掩住。
叶希抬头打量整个房子,整体是用黄泥砖砌成的,以棕榈丝编织起来搭成房顶。
一个堂屋,左右各一间厢房,院子两侧搭了个茅草屋厨房和茅厕。
走进厢房,如猎户妻子所说,里面很干净,没什么灰尘。
除了门有些坏,屋顶、窗户、还有床榻都是完好的,铺上铺盖就能睡。
她们前脚进屋,后脚那猎户丈夫就抱着两床被子就进门了,身后跟着十岁的女儿。
女孩怀里抱着两身衣服。
猎户丈夫将被子放在榻上就很自觉的出去了。
猎户妻子帮忙将床铺好,从女儿手中接过衣服,放到床榻尾,转头对叶希说道:“大妹子,这是我与小女的衣裳,还请不要嫌弃,你们身上的……还是尽早处理掉。”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里离山近,万一有猛兽闻到血腥味,冲到庄子里来就不好了。”
“你们姑侄二人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尽快回镇上想法子寻回家人才是。”
很平常的一番嘱咐。
不过在叶希听来,她的话另有一层意思。
眼前女人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举止彬彬有礼,通身气度看起来不像个普通农妇。
应该是个识字的。
想来是猜出了她并不是普通的与家人失散,怕给这个小庄子带来危险,希望她们尽早离开。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能理解。
“多谢嫂嫂。”
叶希真心实意地感谢道,从荷包里拿出那块碎银子,强行塞进女人手中,抿唇微笑。
“嫂嫂千万别拒绝,这是我与小侄买衣服的银钱,等会儿还得麻烦嫂嫂烧壶热水送来。”
“这……”猎户妻子犹豫片刻,点头,“那好吧,银子我收下了,你们稍等,等会儿我会叫小女送来热水。”
叶希点头,目送母女两人离开。
“欢娘。”
等在院子里的猎户丈夫立即上前来,想要揽着妻子。
妻子瞪他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知道那人是谁嘛,看见银子就放松警惕,还想往家里带?
丈夫立马缩了手,摸摸后脑勺,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妻子甩袖离开。
才十岁的女孩捂嘴偷笑。
猎户丈夫瞪一眼女儿:“笑什么笑,赶紧回家吃饭,今个儿该你洗碗了。”
十岁女儿做了个鬼脸:“绣儿才不要,昨儿的碗是奶奶帮你洗的,不算不算,今个儿还是爹爹洗。”
说完撒腿跑了。
“咳……你这孩子。”
猎户丈夫连忙跟上。
叶希看着一家三口耍宝,先后离开,很是羡慕。
这一家五口在这里过着相亲相爱、与世无争的生活。
而她和小屁孩身后还有追杀的人,确实不该久待,打破这里的宁静。
也怪不得猎户妻子明里暗里让她尽快离开。
叶希放下小狼崽,将小屁孩放在榻上,帮他把衣服换了。
然后才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这才发现衣摆里侧用血写着六个字:“救嘉儿,拜托了。”
字迹很是潦草,应是原主发觉不对劲,慌忙留下的。
哎……这原主,临时托孤写得这么隐秘,万一自己没看见,弃她的嘉儿而去呢?
叶希心中腹诽,继续脱衣服。
果不其然,里衣内衬里有原主给她留下的信,只是有大半已经被鲜血沁湿了,沾成了一团。
现在强行打开怕是会撕烂,还得再晾干些才能打开。
还不能用火烤,会变硬,只能阴干。
至于换下来的带血的破烂衣裳,被她用方才引火的法子,一把火烧了。
叶希蹲在火堆前,看着火焰一点一点地吞噬用金银线绣成的精致云纹,只觉得可惜。
这可是艺术品,哎,可惜了。
小狼崽蹲在叶希身边,小脑袋放在前肢上,眼睛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呆。
“表姨母~”
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叶希回过头,只见小屁孩已经醒了。
且还自己坐了起来,正眨巴着一双丹凤眼看着她,疑惑问:“您在做什么?”
叶希愣了一下,呲牙森然一笑:“在毁尸灭迹,怕不怕?小鬼~”
喊表姨母?!
这小公主竟成原主外甥了?
看来原主的身份十分不简单啊!
原主最好在留给她的信中把事情说清楚。
不然,她就撂挑子不干了。
这雷也太大了。
从目前所知的信息中可以看出,原主所谋之事不小,相当于每天走在钢丝绳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小命随时玩完。
原主再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
叶希不介意原主有自己的小秘密,因为她自己也有。
但和生死有关的秘密,藏着只是给她埋大雷。
两人一体双魂,生死休戚相关,利益都是一致的,最好还是把话说敞开了比较好。
闻人嘉澍见火堆里还有带血的衣裳一角,还以为表姨母是真的在烧尸体,想都没想,认真摇头:“嘉儿不怕,表姨母这么做肯定是有缘由的,他们死有余辜。”
她心想,自己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会怕烧尸体。
何况还是追杀她们的人。
在宫里,她见过太多宫人死在她面前了。
她只怕,这次会死在宫外,见不了娘亲最后一面。
该死的,早晚有一天,她要把所有人伤害她们的人都给杀了。
叶希见小屁孩一脸乖巧,眼底却一片阴郁,心中咯噔了一下。
暗道这不会是个黑芝麻汤圆吧!
叶希一秒恢复正经,进入原主“表姨母”的人设:“嘉儿,其实表姨母烧的是咱们的衣服,穿着太打眼了,咱们身后还有追兵,还是烧了为好。”
她站起身,走过去坐在榻上。
闻人嘉澍觉得说得有道理,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为了缓解气氛,叶希摸了摸小屁孩的额头,一脸关怀道:“还难受吗?伤口疼不疼?有事一定要和表姨母说。”
“伤口?”闻人嘉澍闻言,猛地低头,双手在自己身上一通摸。
除了腹部,发现其他地方并没有伤口。
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对不对……”
她明明记得,自己和表姨母被那黑衣人虐杀,重伤昏迷前,身上有很多伤口,鲜血沁湿了衣衫。
可现在,她身上只有一个伤口。
她扑到叶希身上,掀开她的袖子,再翻她衣服,发现姨母身上也没有伤口。
叶希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抓住小姑娘的手,佯装不解问:“嘉儿,有什么不对?可是做噩梦了?”
“噩梦……”闻人嘉澍怔住,口中喃喃道,“是噩梦吗?太真实了。”
那种被虐杀,濒临死亡的疼痛,与恨交织在一起,刻在了她骨子里。
忘不掉,根本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