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吃,鱼汤冷了很腥,我去做饭了。”
做好饭,端碗坐在灶台后面,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糊糊,热气腾腾。
幸亏她不是在荒年,要不然连野菜都吃不上。
锅里闷着水,晚上好好搓洗一下。
吃完饭,拿出新买的木盆,舀了一瓢热水,又放了点凉水兑温。
进屋见桌上的稀饭喝了,剩了一个馒头,鱼汤一口没动。
“你怎么不吃啊。”
裴青生淡淡道:“我不想吃鱼,鱼汤倒出来,你喝了吧,还有馒头。”
谢茯皱起眉头:“菜不吃,肉不吃,鱼也不吃,身体营养不够,伤口哪能好的快。”
将木盆放在小板凳上,发愁地看着他。
“裴青生,你是不是打算自暴自弃的活下去。”
翻书的手一顿,轻声道:“没有。”
“没有?没有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你要是不想别人天天送饭过来,照顾你,那就好好吃饭,尽快把你的腿治好。”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既然离开了那里,人活着,便是最万幸的事。”
裴青生摩搓着书角,安静听着她激励的话。
谢茯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一屁股坐在床边。
“人生不过数十载,我是觉得,来到这个世上,便好好享受生活,努力把日子过好。”
“你有才华,日后开个私塾,不愁没有收入来源。当官也没什么好的,官场上尔虞我诈,天天防着这个防着那个,累得慌,不如种点地。”
“开不了。”
“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转头看他,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开不了。”裴青生重复道,“私塾要去官府开办,我被罢官……”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谢茯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能开私塾,那能干什么?
琢磨了一会,望着他高兴地说道:“那种、就是去富贵人家给人教书,不用办什么手续之类的。”
“虽然你被罢官了,但你曾中过举人,学识在,只要你想去教,一定会有人抢着要你。”
“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吃饭,吃的饱,有营养了,伤口才恢复的快。”
谢茯起身,去灶房拿了勺子和干净的碗。
“多少喝一点,婶子辛苦做出来的。”
伸手试了一下温度,没凉,不用加热。
裴青生望着递到面前的鱼汤,抬起头:“你……”
“嗯?”歪头问,“一点都吃不下吗?真吃不下我也不逼你。”
他点了点头:“嗯,我吃饱了。”
谢茯把碗搁在桌子上:“等会放水里凉着,到明天应该不会馊掉。”
“你喝吧,放不到明日。”裴青生目光落在左腿上,语气轻柔道,“在牢里,他们吃不到肉,便抓老鼠吃。”
那些人被关在大牢里,这辈子都出不来。
饭菜全是馊掉的,没有荤腥。
日子长了,他们受不了,便抓老鼠吃。
生吃。
想起那幅画面,胃里一阵翻涌。
谢茯怕留到明天馊了,端起鱼汤,坐在床边喝起来。
“老鼠肉?老鼠肉很不干净的,不会吃死人吗?”
老鼠身上有很多细菌,尤其还是在牢里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和病毒呢。
“会。”
他见过一个,吃了老鼠肉,没过两天,人躺在地上抽搐,很快没了气息。
谢茯余光看他一眼,问道:“你能跟我说说这些年里的事情吗,说出来心里会好受很多,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心里装得事情多了,有一个倾诉的对象,开解开解,压在心底的压抑和烦闷才会消散。
裴青生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我有个好友,被调去一个小地方做县令,上任当日,一位妇人拦路请冤,他接下案子,并向妇人承诺,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当晚,该县的富商们,办了一桌酒宴,他去赴约。事后回到临时住所……一场大火……”
他的声音透着绝望、悲凉、不甘。
谢茯看过很多电视剧,从他的话中猜出:“你的好友被设计陷害,酒里肯定下了什么东西,烧死在大火中,是不是因为他接下了妇人的冤案,而这件案子,一定牵连很多人。”
如果喝醉酒,大火烧到身上会疼醒,不可能一点知觉没有,除非有人在酒里下了让人昏迷不醒的药。
幕后之人并不希望他的好友查下去。
裴青生一直和他书信往来,寄出去的信迟迟没有回信,他让人去打探,才得知好友在上任当晚,便已烧死在大火中。
死了一个县令,居然没往上报,可见幕后之人的手有多大。
“后来呢?”她问。
裴青生轻闭上眼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再次睁开眼,恢复了平静。
“我得知消息后,明面前往祭拜,暗里调查他真实的死因。”
“他不善于喝酒,出现在酒宴上,从来都是只喝一杯,不会再碰第二杯。”
“我调查得知,他在那晚酒宴上,并未沾酒,连吃的也一口未动。”
谢茯问:“是不是怕吃人嘴短,到时候有什么事情牵连到富商们身上,不好断案。”
这样的话,他朋友没死,现在一定是一位好官。
裴青生微微点头。
“那他死因是什么?”
“醉酒,烛火不慎摔落,燃烧了帐帘。”
“不对呀,你说他在酒宴上没有喝酒,他也不擅长喝酒,怎么会醉酒呢,难道是……”
谢茯摸着下巴,猜测道。
“有人先用迷烟迷晕了他,然后给他灌酒,打翻烛火。”
古装断案剧里都是这样的。
裴青生看向她,夸赞道:“你很聪明。”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耳朵,全是从电视剧上看来的。
接着便听他说道。
“驿馆发生大火后,被拆除重建,尸体当晚下葬,找不到一丝证据。”
“当初验尸的仵作,在不久后离奇失踪,我让人暗中密查,找到仵作的住所,可还是晚了一步,等我到达时,他醉酒,意外失足,淹死在了河里。”
“又是意外。”谢茯放下碗,环起手臂,“哪来那么多巧合,他是你的好友,你过去祭拜,他们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