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入党就跟组织失去了联系,郭汝瑰的信念却未改变,他试图策动堂兄郭汝栋响应革命未成,反被隐约猜到自己真实身份的堂兄送往日本士官校继续深造。
回国后,郭汝瑰不愿再回已经识破自己身份的堂兄麾下效力,选择进入陆军大学学习三年,在以第一名成绩毕业后留校担任教官,抗战爆发后又去到第十四师担任参谋长兼四十二旅旅长,先后参加了淞沪会战、武汉会战,并升任暂五师师长。
任暂五师师长期间,郭汝瑰因为善待士兵、不吃空饷和逢战以身作则等风格,使得暂五师的面貌焕然一新,陈诚某次视察部队时,在看到这支武器简陋,士兵却精神奕奕的暂编师后大为吃惊,自此开始着意提拔拉拢。
抗战结束后,某天,郭汝瑰竟然惊讶地在国防部碰见了跟自己当年一起入党的同乡任逖猷!
任逖猷当年被捕还是郭汝瑰疏通关系把他救出来的,两人是关系深厚的知交,深信任逖猷为人的他赶紧私下找到对方想要与组织恢复联系,但对方却矢口否认,甚至还赌咒发誓说确已选择效忠国党。
其实任逖猷跟郭汝瑰的遭遇相同,也跟组织失去联系多年,好在阴差阳错的是他把这段经过告诉了自己的堂弟任廉儒,而任廉儒的真实身份是我方的地下党员。
获悉郭汝瑰真实心意的任廉儒立即向上汇报,然后奉命与郭汝瑰取得联系,并安排他继续潜伏在南京国防部。
pS:郭大佬的人生经历太传奇了,堪称现实版风筝,如果拍成影视剧肯定精彩。
在国防部潜伏期间,郭汝瑰深得陈诚信任,人称土木系“十三太保”之一,陈诚也因为郭汝瑰出色的参谋能力养成了“遇事不决问汝瑰”的好习惯。
收到王耀武请求紧急脱离交火全线后撤的电报后,陈诚既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又认为临阵退兵未免过于示弱,一时间犹豫良久拿不定主意,于是便叫来郭汝瑰一起参详。
“当然不能撤兵”,郭汝瑰思索一阵后回答,“于公于私总长你都不能同意”。
“为何?”
郭汝瑰在心头稍打腹稿便娓娓续道:“于公,两军尚未大规模接战,我军丝毫败迹未露,哪有仅仅单凭共军军舰去向不明这么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就让数十万大军不战而退的道理,而且一旦临敌后撤,难免丢弃辎重兵员,岂不成了不败而败”。
“至于王耀武担心中野集中主力击我西集团一部,卑职以为大可不必,总长请看”,郭汝瑰走到地图前边指边说,“西集团孙元良麾下光是顶在最前面的整五十四、整七十一师两支美械部队就有近七万人,装备如此精良的大军,就算中野全师来攻,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吞得下去”。
郭汝瑰说完偷眼打量陈诚的神情,见对方不自禁地缓缓点了点头以后,他才又继续补充说:“到时候我军大可以命令西集团就地固守,然后再令东、中两线同时趁虚出击,武汉一战可下!”
最后,郭汝瑰故意加重语音做出判断:“只要孙元良能在宜昌前线坚守十天,只要十天就行,我军必胜!”
陈诚听得心情大为激荡,于是趁热追问:“那么于私呢?”
郭汝瑰环视左右,然后走近低声说道:“于私,这份作战方案可是校长亲自制定的”。
于公的分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于私的原因则就这么短短一句,可就是这一句话让陈诚彻底打定了主意。
郭汝瑰在武汉会战、常德会战期间数次预判料中倭寇的下一步举动,几乎无一谬误,使得陈诚对这位“智囊”几乎产生了依赖性的信任。
“好!我这就去找委员长汇报!”
紫金山美龄宫官邸,陈诚照着郭汝瑰的分析复述了一遍,听得大师既深感陈诚不愧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又深忿王耀武不听自己的话。
你是学生,我是校长,你居然敢质疑我!
就在当晚,王耀武就收到了一份措词近乎于喝骂的严厉电文,勒令他必须按照原定方案坚决执行,意味更深长的是,发文单位不是国防部,而是官邸侍从室。
除了王耀武本人,三路大军的前敌指挥官孙元良、宋希濂和胡琏也都收到了直接来自于国防部的电令,要求他们的一切行动都要以原定作战方案为准,战役总指挥王耀武的命令如与原方案有违,一律以原方案为准。
完了,全完了,接到电报的王耀武仰天长叹,为将者,不明地理,不识水文,却万里遥制前线指挥,如此用兵安得不败!
尽管心凉了半截,但王耀武还是恪尽职守地给宋希濂和胡琏私下发电要求他们务必保持严谨阵型,无论当面共军如何示弱引诱都万不可跨江深入敌境,同时紧急从后方征调霍揆彰整五十二师、张轸整四十六师等守备部队向长沙靠拢,以备随时出动接应。
至于宜昌的孙元良,王耀武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来这个人死定了,就算侥幸不死也肯定会被中野俘虏,二来自己即便有心相救也鞭长莫及。
跟心凉了半截的王耀武相比,直接从国防部接到作战指令的孙元良险些一口气提不起来晕了过去,心头完全凉透了,一丝热气都不剩,拔凉拔凉的。
不是出于什么理性判断,而是一种对历史的感性总结,从北伐时期就开始追随校长的孙元良很清楚,只要大师直接干预指挥的战役,国军就几乎没有打赢过,而且越是看起来重要的一路就越会死得难看。
孙元良此时恨不得丢下部队拔腿就逃,可国防部的电文却明明白白地要求他必须亲自到一线去督战以期必胜。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有一线生机?孙元良苦思半夜,然后叫来一名心腹警卫:“赶快去给我找一身本地乡民的衣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