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室内，李貌怔怔地看着楚红玉。
人的记忆是有阶段性的。
他前面十几年的记忆大概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以初中同学在他面前身死为分界线。
分界线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很模糊。
因为每当他回忆往事，想到同学逝去的那天，便会由于痛苦而停止回忆在那之前的所有事。
而有的人和事，太久没回忆，真的会遗忘。
如今听完大玉和夏奶奶的叙述，李貌才渐渐找回曾经的那段记忆。
可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在白炽灯下白的发光的大玉和记忆中那个又黑又瘦的黑妞联系在一起。
是的，黑妞。
当天他真的去找刘开勋打了一架。
自己赢了，但也鼻青脸肿。
事后大玉爷爷奶奶，刘开勋父母，自己家长，三家人都知道了发生的事。
最后只互相道歉了事。
在第二个炎热的午后，他特意早早去到了那个湖泊旁，在那儿等到了楚红玉，带着她一起去捉了蝴蝶。
而后每个午后，他都带她一起疯玩。
他也做到了自己说过的话，刘开勋那群人再也没欺负过她。
他叫她黑妞，把她当妹妹。
她叫他小貌哥哥，却貌似没把他当哥哥。
“小貌哥哥？”
楚红玉见李貌定定看着自己，又轻轻唤了声，心里有些担忧。小貌不会把她给忘了吧？或许那段记忆只是对自己很重要，对小貌而言却……
“黑妞，你那时候就看上我了？”李貌忽道。
楚红玉一愣，知道小貌这是想起来了，水盈盈的桃花眼里跳动着喜悦，而后羞涩的撇过头，默认了李貌的说法。她确实那时候就认定了小貌哥哥。
李貌这会全特么想明白了，怪不得高冷校花这么好追，原来我竟是她的白月光？！
其实他那时候还真对楚红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仅仅把她当妹妹对待。
七八岁的小男孩整天满脑子都是变身铠甲勇士，拿着木棍当大侠，知道个屁的爱情。
而且有的男生开窍还晚。
五六年级别人都开始谈恋爱了，有的人上了初中甚至高中才产生对爱情的冲动，当然，还有极少数上了大学才开窍。
李貌属于中间的人群，初高中才顿悟。
至于大玉那时候就看上了自己，他倒是没怀疑。毕竟女生普遍比男生早熟，而且大玉家又是那种情况。
想到这，他突然反应过来，问：“那个凶手是刘开勋？！”
大玉点轻轻了点头。
李貌扭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二位警察，道：“那我也认识他。”
同时愈加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丫的绝对是超雄。
李貌儿时和他打过不止一次架，每次都是他欺负了谁谁谁，然后自己帮着出气。那些叫他貌哥的小伙伴们就大多被刘开勋欺负过。
那时候，乡下小男孩调皮捣蛋点也没人怀疑什么，如今再想想……
警察又详细询问了几句今晚事发的过程，忽地有人敲门进来，而后附在关大爷耳边低低说了些什么。
关大爷面色奇异的看着李貌，挥了挥手，让来人出去，道：“检查结果出来了，凶手确实是超雄。”
楚红玉和夏奶奶在车上就听李貌怀疑过凶手是超雄，也知道了超雄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听闻真如小貌所猜的那样，二人不由惊诧的看了他眼。
李貌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彻底落地，只觉浑身轻松。
“呵呵，怪不得我们审讯他的时候，他一脸理所当然，态度可以说是十分嚣张。”男警察恍然。
他们该问的都已经问的差不多了，所以气氛较为轻松。
女警察甚至还打趣李貌：“小伙子，你现在知道那个人是超雄，后怕不？按你们刚才所说，你小时候可是经常跟他打架。”
她这么无意一说，众人顿时纷纷怀疑的看向李貌，小时候天天和超雄打架，还打赢了的人，不会……也是个超雄吧？！
女警察说完也反应过来，怔怔看着李貌。
在场只有大玉表情没丝毫变化，她才不管什么超雄，只要眼前的小貌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貌哥哥就行。
李貌被他们的眼神搞得莫名其妙，不过渐渐也回过了味，有心想说他不是，可……自己从没去医院检查过，怎么就肯定自己不是？
而且，从小到大，刘开勋竟然一次没打赢过自己，包括今晚也是，自己好像比他更超雄？！
但他脾气并不暴虐啊，儿时和别人打架也是单纯为了伸张正义。
“改天我去查查？”他犹疑不定道。
“有时间你自己去查查吧，这又不影响案件的调查。”关大爷摆摆手，侧目问那两个警察：“问完了没？”
“问完了，问完了。”
“行，那走吧。”说完他拍了拍膝盖，率先起身朝屋外走去。
大玉像只雀跃的鸟儿飞到李貌身边，扑闪着大眼睛小心翼翼问：“小貌哥哥，你，你不会不让我当你女朋友了吧？”
“怎么这么说。”
李貌刮了刮她鼻子，感觉很奇妙，儿时跟他屁股后面的黑丫头不仅变漂亮了，竟然还成了他女朋友。
缘，果真是妙不可言。
“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时候，你老是让我当你妹妹，说只把我当妹妹。”大玉有些委屈。
李貌哭笑不得，心里感叹女人记性真特么好。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牵住大玉柔若无骨的小手，十指紧扣，竖起来晃了晃。
“我可不舍得这么漂亮的黑妞只当自己妹妹。”
大玉撅了撅红润的小嘴，抱住他胳膊，很是开心。
夏奶奶落在后面，老怀欣慰的看着他们，只是忽然想到什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犹豫片刻，她叫住了李貌：“小貌，等等。”
“夏奶奶，怎么了？”李貌和楚红玉齐齐顿住脚步。
“你妈妈那边……”夏奶奶欲言又止。
楚红玉雀跃的心情顿时冷却不少，对啊，还有赵姨那关没过。
李貌咧嘴苦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明白，老妈心里对今晚自己舍命救大玉很不满意，可自己毕竟是她儿子，她不会真的责怪，那大玉这个相对而言的“陌生人”自然成了“替罪羊”。
“唉，别让大玉再受委屈了。”夏奶奶拍了拍李貌的手背，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心里一直是愧疚的，愧疚曾经那么对自家孙女。
老伴去世后，就剩她和大玉相依为命，她才渐渐想通一些事，可为时已晚，自己对大玉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
好在，还有小貌，这个算是拯救了大玉整个童年的人。
所以，在第一次见面得知他是李貌的时候，她才会直截了当地问：你要老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