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味一绝今日照常进货。
酒坛子摆了一地,虞弈琛急忙帮着小厮搬到酒架上。
身后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食客。
一身常服却掩盖不住身上的英气,魁梧挺拔的身姿一眼就能看出行伍出身、风餐露宿多年,身后背着一把红缨枪。
谁家出来吃饭带长枪的?
长欢不禁头疼,又是一个麻烦。
小厮出声:“客官,小店今日休憩。”
“我在这订了桌,姓名——欧阳筱。”
“谁来都不行......”
小厮也是心有怨气,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有客人来胡搅蛮缠。
长欢看着宁远伯今日当真是来者不善,拉住小厮,好声解释道:
“客官,我店今日没有准备食材,确实无法接待食客,您改日再来,到时候送您两坛好酒。”
话音刚落,宁远伯长枪一挑,刚从车上搬进来的酒坛就被砸了个稀碎。
虞弈琛听到声音迅速将长欢护到身后。
宁远伯也丝毫没有含糊,先是一个纵斩加一个横斩,又是一套振枪连击。
虞弈琛护着长欢堪堪躲过,虞弈琛知他难缠,借机将长欢推出攻击范围。
随手抄起了旁边打扫的笤帚,借以抵抗攻击。
宁远伯报了女儿的名字,又在这大打出手。
是来兴师问罪,警告虞弈琛离欧阳筱远一点吗?
长欢有些不安:
宁远伯他归京多日,关于所谓“阿坤”的身份必定背后探查过了,本就是个假身份,自然也经不起三番五次地翻查。
只见宁远伯用一招回转扫,低身迅速地横扫而过。
虞弈琛后退半步,手持笤帚的末端,以大力猛拍向地面,一招半月劈,压制住了宁远伯的长枪。
宁远伯一时动弹不得,蛮力向上一抬,才打破僵持,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后退几步才立住。
长欢迎上去扶住哥哥。
“好小子。”
宁远伯收了杀气,上前拍了拍虞弈琛的肩膀,低声说了句:
“没有辱没你们虞家的门风。”
虞家?
他认出了哥哥,长欢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无关的风险又多了一项,宁远伯武艺高强让他沉默是不可能的,那现在就剩下一条打死不承认的办法。
“客官糊涂了吧,头晌午就吃酒可不好。”
宁远伯微微转头,瞥了长欢一眼,仿佛在说: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你知道我是谁吗?”
长欢说不怕是假的,但她为了哥哥可以排除一切,迎难而上。
“宁远伯嘛,凯旋那天远远见过。”
“那你不害怕?”
“我怕什么?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宁远伯突然笑将开来,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消失殆尽。
虞弈琛做了个手势,请宁远伯移步到包间说话。
一直到双方就座,长欢都死死拽着虞弈琛的袖子。
“小虞你们还活着,虞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宁远伯脸上的欢喜不像是假装出来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长欢仍旧坚持:“什么小鱼小虾的,宁远伯你认错了......”
宁远伯也没有怒气,秉承着小孩不准上桌的原则,只自顾自地说着当年的一些事。
“我与虞兄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当年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我身负军令,消息滞后,从战场回来的时候,你们虞家就已经全部行刑了......我在乱葬岗找了三天,却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长欢有些动容。
宁远伯和父亲是好兄弟。
面对虞氏一族的离去,他该是心痛与懊悔的,心痛自己并肩作战的好兄弟血洒菜市口,懊悔自己后知后觉与无能为力。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人们在面对愧疚的时候,常常会美化自己当时的行为。
从他嘴里说出的一切,都是从他角度建立起的防线,所以不能冒险以当时的行为来判断他现在的所思所想。
“宁远伯,多说无益。”
长欢冷静下来,有些淡漠地开口。
他看不出神情地看了长欢一眼。
长欢没看错的话,一定是白了她一眼,说了句:
“倔丫头,驴脾气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父辈的语气和父辈的形象呼之欲出。
长欢不禁鼻头一酸,是了,父亲和娘亲在世的时候,总说自己倔。
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倔,什么事情认死理,非要自己碰个头破血流才好。
虞弈琛在一旁接过话去,郑重地向宁远伯行了个大礼,“欧阳伯父。”
“哎。”宁远伯瞬间就红了眼眶,赶忙将他扶起来,“贤侄请起。”
长欢看向虞弈琛,罢了,哥哥做出了决定,那就信任他一次。
“几年不见,贤侄眉目间还是和当年一样,只是愈发瘦弱,一身武艺没丢但是这身子骨可不太行......”
宁远伯边说边捏着虞弈琛的肩膀。
虞弈琛点头应下,看起来不想提起谢家的那段经历。
长欢默然,本想多多试探一下宁远伯的态度,也是无从下手。
“丫头长大了,和你娘亲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当年传出虞家二世祖失踪的消息,我就猜测你还活着,只是寻了那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
是啊,怎么会有消息呢?
无论在哪里,虞奕浅这个名字都是查无此人。
“贤侄今后有何打算?”
“先赚钱,再离开京都。”虞弈琛如是回答,但长欢并不同意。
宁远伯思忖了片刻,喃喃说道:“如此,也好。”
所有人都问如何计划、如何打算?
听到积累家业再远走高飞的打算,也没什么意外。
似乎大家都在心底下了定论:
——隐姓埋名、从天下彻底抹去就是虞家的最终归宿。
“当年事情发生后,你父亲有些旧部几经辗转,投到了我的门下,我没有给他们入军籍,只让他们随着我的庄子做府兵。如今也一并交还给你们,你父亲对那些旧部有恩,这几年我也观察过,都是纯真良善之辈,你们经商开铺可以一用。”
虞弈琛郑重谢过,也未曾多说。
“其实,当年的事.......”
宁远伯似乎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才决定说出来。
“你们家的事当年发生得蹊跷,一切定罪的证据,好像只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