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潼不哭哦,摇啊摇,摇啊摇,等我们一觉睡醒了,爹爹就回来了哦。”
碧水半倚在床边,声线轻柔得如同春日里拂过柳梢的微风,口中悠悠哼唱着那首古老的摇篮曲。她的一只手轻轻覆在襁褓之上,一下又一下,带着无尽的温柔与耐心,轻轻拍着温瑾潼。可小家伙却像是被不安紧紧攥住,小脸憋得通红,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角滚落,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哄都止不住。
“夫人,您去睡吧,小姐这边我来看着就好了。”知画莲步轻移,款步上前,眼中满是真挚的关切。她望着碧水那因疲惫而略显憔悴的面容,心中满是心疼。
这温府之中,向来鲜少有贴身伺候的丫鬟,温北君与碧水皆是随性之人,不喜被过多人侍奉。只是碧水有了身孕后,温北君满心忧虑,放心不下,才请来了知画。自温瑾潼出生后,碧水的身子便一直不见起色,虽说并无什么大病,可那身子骨却虚弱得厉害,寻遍了城中有名的郎中,把过脉、瞧过诊,却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温北君无奈,只能将知画留了下来,也好在生活起居上多照料一二。
碧水轻轻摇了摇头,发丝随着这轻柔的动作微微摆动,“不碍事,我想多陪陪她,你也忙了一天,早些去歇着吧。”
知画犹豫了片刻,目光在碧水和温瑾潼身上来回流转,最终还是欠身退了下去,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对母女。
如水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丝丝缕缕地洒落在屋内,为整个房间铺上了一层银白的薄纱。
碧水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漆黑如墨的夜空。她的眼眸中映着点点星光,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她深知,此刻温北君正在前线与回纥展开殊死搏斗,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生死边缘徘徊,危险如影随形。她在心底默默祈祷,那声音轻得如同夜风中的呢喃,希望丈夫能平安归来,一家能够早日团圆。
“瑾潼,你说爹爹会不会打胜仗呀?”碧水低下头,轻声问着怀中的女儿,那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她的眼神中满是期许与担忧,像是在问女儿,又像是在问自己。也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温瑾潼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又好奇地看着碧水,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要是爹爹回来了,肯定会给你带好多好玩的。”碧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容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北君回来时的场景,他大步迈进家门,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手中捧着给女儿的礼物,一家人相拥而泣。想到这里,她的笑意更浓了,可那笑容里,也隐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同一记重锤,打破了夜的静谧。碧水浑身猛地一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下意识地将温瑾潼抱得更紧了。
她很怕知道消息,已经过了宵禁时分,此时的消息她几乎不敢去听。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哄着怀中的女儿:“瑾潼别怕,许是有什么急事。”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她起身,脚步有些慌乱,却又努力保持着镇定,小心翼翼地走向门口。她伸出手,轻轻打开门,只见知画满脸慌张,发丝有些凌乱,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夫人,外面有个浑身是伤的人求见,说是从前线回来,有要事禀报将军。”
碧水的心瞬间揪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涌上心头。她强撑着镇定,声音微微发颤:“快带他进来。”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不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被知画搀扶着走进来。他的铠甲破破烂烂,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斑斑血迹在地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痕迹。他一见到碧水,扑通一声跪地,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愧疚与悲痛:“夫人,末将无能,将军他……”
碧水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手中的温瑾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又哭了起来。她颤抖着声音,几乎是嘶吼着问:“北君他怎么了?你快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士兵咬了咬牙,脸上满是痛苦与自责,艰难地说道:“左都尉中了埋伏将军为了救左都尉,深入敌阵,受了重伤,将军不让传出消息,可属下实在是担心,便自作主张…”
“不,不可能……”碧水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她抱紧温瑾潼,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留住温北君的生命。
知画连忙上前扶住她,眼中也满是担忧和焦急:“夫人,您先别慌,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无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慰,却也难掩自身的紧张。
碧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看着士兵问道:“那如今将军在何处?”
士兵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哀伤,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回道:“将军被安置在玉鼓城外二十里的军营中,属下无能,实在没能劝回将军,希望夫人能去劝劝将军,实在不能再打下去了啊,将军的身子撑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