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的瞳孔骤然放大,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琵琶泪的刀锋在他胸腔内缓缓转动,每一寸移动都带出汩汩鲜血。他的手指痉挛地抓着刀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无法阻止那冰冷的金属在体内肆虐。
“你疯了,”姚青的嘴角溢出鲜血,“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温北君突然将刀身又推进三分。刀尖穿透姚青的后背,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凑近姚青耳边,声音轻得如同情人低语:“你以为我在乎那个位置?错了,我并不想坐到那个位置上去,但我要把你们搅个天翻地覆。”
街巷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旁埋伏的三个影卫终于赶到,却在看到屋顶景象时齐齐止步。月光下,温北君的青衫被血染成深紫,琵琶泪的刀身完全没入姚青胸膛。两人身影投在屋瓦上,如同修罗场中的恶鬼相拥。
“杀了他!”
姚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
温北君猛地抽刀。鲜血如泉涌般从姚青胸口喷出,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姚青的身体晃了晃,像断了线的木偶般从屋顶栽落,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站在屋脊,俯视着下方惊慌失措的影卫。琵琶泪的刀尖滴落最后一滴血,在瓦片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夜风吹动他的衣袂,带着初春特有的寒意。
三名影卫同时拔刀,寒光在月色下交错成网。为首的黑衣人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掠上屋檐,手中长刀直取温北君咽喉。
琵琶泪横空一挡,火花迸溅。温北君手腕翻转,刀锋顺着对方刀刃滑下,削铁如泥般斩断三根手指。黑衣人闷哼一声,断指与长刀一同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第一个。”
温北君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身形未停,侧身闪过第二名影卫的偷袭,琵琶泪回旋劈斩,刀光如月华倾泻。那影卫急忙后仰,却见刀势突变,温北君左手成爪,扣住他的手腕一拧。
骨裂声未落,琵琶泪已刺入他的胸膛。温北君抽刀转身,带出一蓬血雨,正迎上第三名影卫的攻势。
两刀相撞,火星四溅。那影卫虎口震裂,却咬牙不退,左手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透骨钉!
温北君身形微侧,刀锋在身前舞出一片光幕。叮叮叮三声脆响,暗器尽数被击落。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琵琶泪已如毒蛇吐信,刺入对方咽喉。
“第三个。”
他抽刀而立,看着三名影卫的尸体滚落屋檐。夜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吹散了他额前散落的发丝。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影卫并没有比侍卫难杀。尽管影卫都是接近一流的高手,他如今就算在对阵同为宗师的姚青也算是极为轻松。不过这也是因为姚青现在估计只是摸到宗师的边缘,在燕国灭国后做了元孝文的狗,早就不是早年燕地的刀法大宗师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梆子声。温北君知道,巡夜的官兵很快就会赶到。他最后看了一眼姚青的尸体。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此刻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元孝文,这只是开始。”
温北君没有直接回府。他在城南一处偏僻的水井旁停下,打水洗净手上血迹。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虎口的伤口,刺痛让他微微皱眉,那是方才被墨鸦刀划破的伤口。
他已经两年没有见血了。
他在黄龙二年的春天失去了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妻子,而他在淮河的最前线,甚至没有见到自己妻子的最后一面。
他知道凶手是谁,是元孝文,可是他没有选择向元孝文复仇,他选择了解甲归田,辞去了一切官职,只是回到雅安做个富贵散人,陪在女儿身边。
他知道,女儿失去了娘亲,他决不能再让女儿失去父亲了。
月色渐西。他绕到温府后门,轻车熟路地翻墙而入。枇杷树的影子投在庭院里,随风摇曳,像是在无声地质问他的晚归。
“侯爷。”
吴泽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衫。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能看清他眼底的担忧。
“处理干净了?”温北君脱下血衣,声音沙哑。
“按您的吩咐,都安排妥当了。”吴泽低声道,“只是小姐一直不肯睡,非要等您回来。”
温北君系衣带的手顿了顿。他抬头望向西厢房的方向,那里还亮着一盏孤灯,在夜色中格外温暖。
“备些热水。”他整了整衣领,“我去看看她。”
推开厢房门时,温瑾潼正蜷缩在小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白日买的糖凤凰。听见声响,她立刻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迸发出惊喜。
“爹爹!”
小女孩光着脚跳下床,一头扎进温北君怀里。他弯腰接住女儿,却被她身上的热度惊到,孩子在发烧。
“怎么不告诉爹爹你病了?”温北君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
“瑾潼怕爹爹担心,”孩子把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爹爹身上有一股血味。”
“爹爹受伤了吗?”温瑾潼突然抬头,小手摸上他包扎好的虎口。
“小伤。”温北君轻描淡写地带过,将女儿抱回床上,“瑾潼要乖乖喝药,好不好?”
知画端着药碗进来,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温瑾潼皱着小脸,却还是乖乖张开嘴。温北君一勺一勺地喂,看着她强忍苦味的样子,恍惚间又看见碧水哄女儿吃药的场景。
“爹爹,”喝完药的孩子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娘亲是不是,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啊?”
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可怕。温北君的手悬在半空,药碗里的残汁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谁跟你说的这些?”他声音发紧。
“瑾潼自己知道的。”小女孩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被子上,“他们说娘亲被坏人害死了。”
温北君放下药碗,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孩子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灼得心口发疼。
“瑾潼听着,”他捧起女儿的脸,一字一句道,“娘亲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但爹爹向你保证,那些坏人一个都跑不掉。”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枇杷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见证这个血腥的誓言。温瑾潼在父亲怀里渐渐睡去,小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像是怕他也会突然消失。
温北君轻轻将女儿放回床上,为她掖好被角。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孩子挂着泪痕的小脸上。他伸手抚平女儿睡梦中仍紧皱的眉头,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方才手刃四人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