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新房,落落被姨娘搀扶在床沿上坐下,便开始抓着喜果洒床,
“娶新人,进新房,火焯红枣来撒床,一把喜果洒床头,一生富贵不用愁,一把喜果洒床尾,日子顺风又顺水,一把喜果洒撒里面,生个孩子当状元,一把喜果撒外面,生个闺女赛天仙。男婚女嫁,花烛洞房,夫妻恩爱,共枕同床。”
吉利的话说完,落落只觉得面上滚烫,定是红了脸,所幸,头顶红盖头,没有人看见。
江亦行动动手指,徐伯上前给了喜娘一个红封。
喜娘谢过,笑嘻嘻地递给江亦行一杆玉称,象征着称心如意,“掀开红盖头,富贵又长寿。”
江亦行稳住自己的呼吸,伸臂往红盖头下方挑去。
看着伸过来的玉称杆,落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红盖头掀起,也不知是谁惊艳了谁,四目相对,彼此的视线凝滞。
江亦行忽然觉得脑海里想象的一切美好,都抵不过这真实的一眼,眸光一刻也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倾世容颜,花容玉貌,精致的妆容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完美无瑕的人间尤物。
落落在他眼底只看见了温柔遣倦,满含情意的眸让她心跟着乱跳,好在,她是理智的迅速敛眸,垂眸,长长的羽睫遮却了她眼底的神色。
江亦行微微一怔,当他看见她眼底的温柔渐渐被淡漠和防备覆盖,他便知道,他终是还没能走进她的心里。
他又输了!
“大人,夫人,请饮合衾酒。”喜娘端着托盘恭敬奉到二人面前。
江亦行执起酒杯,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
“饮下合衾酒,恩爱两不疑。”在喜娘的祝语下,二人手臂交叉,面面相视,近距离的迷惘,江亦行看见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她的手臂是僵的,原来她也是紧张的!
放下酒杯,江亦行依旧含笑望着她,直到有一堆人涌进来,说着恭维和赞美的祝词,徐伯今日大方得很,准备了足够的红封,见者有份,里面是成对的金花生。
这回可是下血本了,大人的婚事不能含糊!
最后,江亦行递给他一个眼神,徐伯心领神会,高声道,“多谢各位祝福,有心了,有心了,嬷嬷,带着大家到前厅入席,吃好喝好!”
所有人都走了,白芷和沈桑灵不动,还有一个丫头,她上前朝着落落俯首行礼,“夫人。”
“小笙?”落落有些诧异,转而望着江亦行,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江亦行旁若无人地握住她的手,“以后让她留在你身边。”
落落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回,可他不允,握得更紧了,她也不能在新婚日驳他面子,罢了,由他去吧。
小笙含笑看着他们,提醒道,“大人,该去招待宾客了。”
江亦行微微蹙眉看她一眼,这丫头是哪一边的,但是他确实不能逗留太久,作为主人,作为新郎官,他得出去招呼宾客。
他眷恋地再看她一眼,徐徐起身,终于离开了新房。
她一走,沈桑灵就坐了下来,撅着嘴道,“什么不近女色,他那眼神,分明想把你生吃活吞了。”
落落噗嗤一笑,“我不愿,他哪敢?”
小笙退到外面候着,她想着,她们之间定是有话要说。
落落歪歪头,“这凤冠压得我好累。”
沈桑灵附议,“这东西确实太重,可现在不能拿下来,待会还要出去敬酒。”
白芷伸手给她按摩着肩颈,“敬了酒,落落便去沐浴更衣,把这些沉重的东西给卸下来。”
落落微微一笑,扫一眼房间四下,微微眯眸,这里怎么看着和梅花苑大不相同了。
“听说,江亦行花了重金让京中名匠重新修葺了整个梅花邬。”白芷看出落落的狐疑。
沈桑灵点头,“这个江亦行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最起码,这婚礼就办的有模有样。”
落落轻轻吐出一口气,打趣道,“桑灵还真是好打发啊!”
江亦行心细如尘,许多事情都安排的有条不紊,这一点,她记着,可她也不愿去刻意面对他的体贴。
例如这个房间,加了地龙,很暖,很舒服,房里也不再是暗灰的格调,简单雅致,又不失调性。
还有方才那杯合衾酒,明明就是白水,他知道她酒性有多差。
沈桑灵噘嘴,“我还是看好太子殿下。”
落落蹙眉,“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沈桑灵点头,她怎会不知,落落已经嫁人,太子再不舍也该放下。
今日的梅花邬甚是热闹,文武百官几乎都到场了,皇亲国戚也无不例外,渊王也出席了。
渊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和皇帝兄弟情谊深厚,皇帝宠他,允他在京,便成了留在京城的唯一一个王爷。
老夫人和江旭纵使再不满这场婚事,也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欢声笑语中,所有人都欣羡着这个一步登天的女子,言语之中隐隐透着对新娘的鄙夷,没有出身和家世,却能嫁给大理寺卿做正妻,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吧,也是一种手段,光不光彩谁又知道呢?
不过,当江亦行牵着落落出来敬酒时,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
谁曾想,一个江湖女子,不仅美得倾城倾国,举止更是大方得体,优雅从容,那清冷的眸和神色更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江亦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桌一桌地敬酒,一刻也不放开,落落是知道他不会让她喝酒的,左不过看他从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酒,到了自己杯里怎么就成白水了?有些好奇,江亦行只是报之一笑。
忽然,落落脚下一顿,望着席面上的陆廷申,整个身子僵硬无比。
江亦行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附耳过来,“你先回房。”
已经晚了,陆廷申的目光转了过来,正好撞上了落落冷戾的眸,他心下一紧,骇然地直起身,酒杯落地,惊得身旁坐着的官员连连起身,找来奴仆收拾。
他却定在了那儿,望着落落那张脸,脑子里有个娇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爹爹,爹爹,葵儿要爹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