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万籁俱寂。
楚清音依靠在轩窗处，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的心，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还是哥哥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种种思绪在心头萦绕，搅扰她也毫无睡意。
也不知道在窗边坐了多久，就在她准备合窗歇息时，却见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一袭黑衣的陆知珩似是扛着个人，快步走来。
楚清音见状，吓了一跳。
待陆知珩走近，看清他怀中那衣衫凌乱、伤痕累累的女子正是昏迷不醒的湘兰时，楚清音更是大惊失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眼中满是心疼与震惊。
陆知珩快步进屋，将湘兰小心地放在床上，才道：“是裴元凌做的。”
他回头看向楚清音，“他恐怕已经生了疑心，想用湘兰引你现身。”
楚清音闻言，惊愕又愠恼：“他竟然如此狠毒，连我身边的一个婢女都不放过！”
看着湘兰满身伤痕，她心中如同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疼得几乎窒息。
陆知珩见楚清音这般自责模样，心下暗叹口气，语气也不禁放缓：“知道你们主仆情深，我才特地将她救了出来。如今你们俩已经团聚，你也能放心了。”
楚清音当然知道其中的风险。
她抬起头，看向陆知珩，一双潋滟美眸里满是感激：“此次若不是你，湘兰恐怕……”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原以为自己已经安排妥当，却没想到裴元凌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陆知珩摆了摆手：“你也别着急，湘兰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好。”
闻言，楚清音才暗暗松口气。
陆知珩很快安排大夫来给湘兰诊治，又让雪青替湘兰洗漱更衣。
屋外，楚清音站在陆知珩面前，眼眶绯红，“这次，多谢你了。”
她苦笑道，“都怪我，当初就不该把湘兰留在宫中，若不是我考虑不周，她也不会遭受这些磨难。”
“不必客气。”
陆知珩道：“看你这样，我就知道将她带回来是对的。”
若真的由着湘兰在城墙上暴晒而死，她恐怕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陆大人，我实在欠你太多……”
楚清音咬了咬唇，心绪复杂：“大恩大德，怕是此生难还。”
“倒也不难。”陆知珩道。
楚清音微怔，抬起眼：“……？”
陆知珩朝她道：“先把称呼换了吧。如今你不是良妃，我也不是什么陆大人。”
楚清音还有些懵。
陆知珩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道：“日后，我唤你清音，如何？”
不知为何，明明并未靠得太近，楚清音的心却砰砰跳了两下。
就连呼吸也好似变得急促了些。
她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嘴里仓促应着：“好……好的……”
陆知珩难得看到她这副羞赧的小女儿模样，心口也一阵热意。
“清音。”他哑声唤了句。
“……嗯。”
楚清音觉得有点别扭，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见她应了，陆知珩又道：“我对你的称呼改了，日后你也别再唤我陆大人，或是陆首辅。”
在这个仿若世外桃源的庄子里，没有宫妃，也没有臣子。
只有她楚清音和陆知珩。
楚清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陆知珩。”
陆知珩道：“直呼名讳，未免太过生分。”
楚清音：“那你可有表字？”
陆知珩沉默片刻，道：“没有。”
男子的表字，都是父亲或是老师所取。
他的父亲早逝，他的老师陆老太爷也没活多久。
似是看出陆知珩的怅惘，楚清音道：“那你的家人都是如何唤你的？”
家人……
这个词对于陆知珩来说，熟悉又陌生。
他已经许久没有家人了。
“阿珩。”
轻轻柔柔的女声忽然响起，好似三月春风，骤然拂过陆知珩的心弦。
他眸光深邃地看向面前素面朝天的女子，却见她眨眨清澈水润的明眸，问他：“我日后便这样唤你，怎样？”
陆知珩沉默了好一阵，才压下心底那阵澎湃的热意，点头：“好。”
月光清灵，二人对视着，空气中似乎有某种热意浮动着。
就在这时，沈然带着大夫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看着楚清音，心情还有些复杂。
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真是那位早逝的楚贵妃，此事太过离奇，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一想到自家主子费劲力气救回一个小小婢女，沈然忍不住道：“楚姑娘，为了救你这婢女，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那城墙底下守卫层层叠叠，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险些就要被禁军给抓住……”
不等他说完，陆知珩一记眼刀扫了过去。
沈然立刻闭上了嘴，心中暗自叫苦，知道自己多言了。
楚清音听了沈然的话，愈发愧疚。
“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如此冒险。”
“这不是你的错，是裴元凌，太不念旧情。”
见楚清音这般伤心，陆知珩上前一步，缓声道，“清音莫要再这般责怪自己，你这丫头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平安归来，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楚清音抬起头：“阿珩，多谢你……”
想了想，她轻轻拉住陆知珩的衣袖。
陆知珩怔住。
一旁的沈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很是识趣地带着一干人退下。
陆知珩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楚清音，一同到了偏房。
房门合上，烛火点燃，摇曳的光影在墙壁上晃动。
楚清音站在陆知珩面前，没有丝毫犹豫，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她的动作有些颤抖，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决然。
陆知珩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直直地看着楚清音，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之中。
就在楚清音将要脱完的时候，陆知珩猛地回过神。
他伸手抓起一旁的被子，将楚清音紧紧包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阿珩，我知道你并非表面上说的那样，对我只是为了利益，若真是如此，你就不需要去救湘兰了。”
楚清音说着，低垂脑袋。
人心到底是热的，她又如何感受不到陆知珩对她的关心？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实在是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心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上。
听她这样说，陆知珩呼吸稍稍停滞，只觉着有刺卡在喉咙处一般，难受至极。
“清音，我并不奢望你一时半会便能接受我。”陆知珩嗓音沙哑，想要将对方拥入怀中，抬起的手却又放了下去。
“时间会验证一切，迟早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
楚清音默不作声，她坐在床榻边上，注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