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已经开始了。”
帕乌斯特听着巴尔巴家的咆哮声,以及接踵而至的战斗声,心中暗自思索。
“既然大师来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件事应该就会到此为止了。不过……”
帕乌斯特瞥了一眼身旁的伊希凡。
“……”
伊希凡紧紧盯着传来战斗声的方向,目光如刀,杀气腾腾。他的全身紧绷,犹如一张拉满的弓。
帕乌斯特对伊希凡的评价向来不高,认为他“各方面都不够格”。当然,这与帕乌斯特本人的高标准有关,但更多还是因为伊希凡出身低微,接受的教育极为有限。
然而,在“战斗”这一领域,伊希凡却展现出了帕乌斯特所无法企及的一面。
最初的他不过是个稚嫩的孩子,而如今,伊希凡却像一头尝过血腥味的猛兽,能够本能地掌握战斗的节奏。
这种能力并非后天学习能得,而是某些生命与生俱来的天赋。那些以血为生的猛兽,便天生具备这种本能。
曾经的帕乌斯特不相信本能,也不相信感性。他只信仰冷酷的理性,作为一名魔法师,他坚定地追随这条道路。
然而,随着对魔法的深入探索,他撞上了自身的极限。而当他与基梅罗订下契约,逐步了解恶魔后,他开始对那种介于本能与感性之间的微妙感受敞开了心扉。
或许现在,伊希凡正通过本能,感受到某种如同预知般的感知吧?
“伊希凡。”
帕乌斯特在心中用恶魔的语言呼唤伊希凡。后者依然如雕像般注视着森林深处,但随后缓缓转头,朝帕乌斯特望去。
“你右边那个士兵腰间挂着的单手剑,能用吗?”
“能……不过有点没底。”
帕乌斯特冷静地向伊希凡下达了若发生突发事件时的应对方案。
他们现在不过是搬运工,并未携带武器。
帕乌斯特根据可能发生的状况模拟了几种应对策略,并提出了三种行动方案。伊希凡对战斗与战术已相当熟悉,他很快便理解并记住了所有指令。
“扑棱——”
“嘎!”
一只乌鸦落在帕乌斯特的肩膀上,发出低沉的鸣叫。
其他人对此毫无反应。毕竟,基梅罗的乌鸦只有与恶魔接触过的人才能看见,这并不奇怪。
“看来确实要发生点什么了。”
帕乌斯特在心中露出一抹苦笑。
从伊希凡的反应,到帕乌斯特做出决断并下达指令,基梅罗的乌鸦才姗姗来迟,栖息在他的肩膀上。
这意味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已成定局,而他们的准备也不会徒劳无功。
正因如此,帕乌斯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潜在的怪物威胁。
他听着战斗声,目光牢牢锁定森林深处。而乌鸦似乎也对即将上演的一幕充满期待,专注地盯着前方。
“砰!”
“咳!”
突然,栖息在帕乌斯特肩头的乌鸦被伊希凡一拳击飞,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幕让帕乌斯特不由得瞠目结舌。
“有只虫子停在你肩上,谁知道它有没有毒呢。”
“啊,嗯……是的,谢谢你。”
伊希凡竟能避开视野广阔的乌鸦,小心翼翼地后退到它的视觉死角,然后精准地出手击中它。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演员居然殴打观众!
摔倒在地的乌鸦张大嘴愤怒地叫嚷,但伊希凡全然不予理会。乌鸦更是气急败坏地尖叫不止,叫声刺耳到几乎掩盖了巴尔巴加战斗时发出的所有声响。
“你到底是怎么打中的?”
“就直接打呗。这只乌鸦虽然能穿墙飞行,但平时还是会踩在地上,或者站在你肩膀上,不是吗?”
“嗯……说得也对……”
事实上,帕乌斯特曾多次尝试抓住这只讨人厌的乌鸦。
可惜的是,那只乌鸦对他的一举一动充满兴趣,却从未停止警惕。帕乌斯特的所有把戏都被它轻松避开。
然而,这一次,它却因为过于投入而被伊希凡成功偷袭。
“干嘛不直接抓住它,把它脖子拧断?”
“我想抓住它不太可能吧。它肯定会直接穿过我的手飞走。所以我干脆趁机一击就好。”
“干得漂亮,伊希凡。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因为这种事被夸奖,总觉得有点微妙啊……”
“这是发自内心的称赞。你观察得非常细致,判断得很准确,行动也很迅速。你展现了非常出色的洞察力。”
帕乌斯特语气轻快地夸奖着伊希凡。
尽管如此,伊希凡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回忆起自己在学习时遭受的冷嘲热讽——“脑袋空空”“四肢不听使唤”之类的评价,只觉得如今的夸奖有些别扭。
“安静点。”
“是。”
两人低声交谈着,而士兵的警告让伊希凡立刻装作一副乖顺的模样,低声应答,随后静静望向森林。
“嘎!嘎!嘎——”
……乌鸦的叫声尖锐得几乎遮盖了一切声音。
更糟的是,这只恼人的乌鸦还在伊希凡眼前飞舞,阻挡了他的视线。
伊希凡压下烦躁,默默张开嘴,毫无声息地说了一句:
“如果想继续当观众,就离远点,好好看戏。”
“嘎——”
乌鸦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随后一头扎进远处的树枝间。
虽然它仍不满地抖动着翅膀,偶尔低鸣几声,但最终还是选择远远观望。
这只号称掌控知识、智慧、觉悟与秘密的恶魔,其实显得有些马虎随性,甚至意外地“和气”。
说实话,伊希凡原以为它会怒气冲冲地扑上来。
正当他这么想着时,乌鸦的叫声突然停止。
耳边,战斗的喧嚣再次回荡。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靠近了……”
一名囚犯低声说道,眼中满是忐忑不安的神色,偷瞥着身旁的骑士。
这句话让其他人不禁骚动起来,纷纷望向那名骑士。
难道,范盖利斯大师……败了?
“保持待命。”
骑士冷冷地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语气冷静而坚定。
按照命令,他必须留在这里,守护物资,同时确保撤退的通道畅通。
即使最终不得不与巴尔巴加展开殊死战,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战斗至死,这就是骑士的荣耀。
但这份觉悟,仅适用于以荣誉为生命的王国军骑士。至于那些罪犯,他们只想活命。而士兵们,坦白说,其实也有逃跑的念头。
“在这里硬碰硬,只会是愚蠢的选择。不如稍稍撤退,隐蔽起来以避开危险,这才是更明智的做法,不是吗?”
帕乌斯特用冷静且富有说服力的声音劝说道。
骑士的眉头微微抽动。他自然清楚帕乌斯特说得很有道理。
然而,若此刻选择撤离,便是抗命。这不仅是背对敌人的逃跑,更会成为他难以洗脱的污点。对于普通士兵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前途无量的王国军骑士来说,这将成为无法摆脱的耻辱。
现在,地位最高的范盖利斯大师正竭尽全力为他们争取生路,甚至可能希望他们撤退。但由于没有直接下达命令,他们也无从得知他的真实意图。
“我们必须在这里坚守,不要再多说了。”
“锵!”
骑士拔出了长剑,斩断了帕乌斯特的劝说。他迅速开始布置阵型,将士兵与罪犯安排在适当位置,以保护物资。
伊希凡被分配到了一把长矛,因为目前没有合适的剑可以给他使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他握住这根比长剑更易上手的长矛时,却深刻体会到了自己的无力感。
毕竟,伊希凡从未使用过长矛。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拿起这种武器。
他笨拙地模仿其他人的姿势,最终还是放弃了,干脆将长矛当作剑般狭窄地握住。
一旁的帕乌斯特发出一声轻叹,而远处的乌鸦则似乎在嘲笑般发出一阵嘎嘎怪叫。
一名骑士、十几名王国军士兵,以及十几名罪犯组成了这个简陋的阵型,试图挡住巴尔巴加的进攻。
这情形,甚至连叹息都显得多余。
骑士选择战斗,堵死了最优解的可能。
现在只剩两个选项:要么战斗,要么逃跑。
“逃跑恐怕没戏。即使侥幸活命返回,违抗命令逃跑的罪犯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令人沮丧的是,居然战斗反而成了次优解。
当然,如果真到了必死无疑的地步,转身逃命的速度恐怕比谁都快。
对伊希凡和帕乌斯特而言,最好的局面是骑士战死,士兵迅速崩溃,各自逃命。
事实上,王国军士兵们也抱着同样的心态。只要骑士一死,他们也能立刻逃跑,毫无后顾之忧。
但遗憾的是,骑士始终身处阵型后方的安全位置,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帕乌斯特。”
此时,伊希凡用恶魔文字悄声说道。
“如果真的必须与那家伙战斗,你能相信我,配合我的行动吗?”
……
帕乌斯特缓缓转头,打量着伊希凡。
对方正用一副初学者的笨拙姿态握着长矛,重心过于前倾,矛尖甚至深深刺入地面,怎么看都像个彻底的菜鸟。
帕乌斯特目光停留在伊希凡那双透着诡异红光的榛棕色眼睛上,片刻后,他轻声答道:
“当然,伊希凡。”
帕乌斯特望着伊希凡那双闪耀着坚定光芒的眼睛,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他。
他对当前的局势充满疑虑与警觉。
即便如此,尽管怀疑与警惕如影随形,帕乌斯特还是决定相信伊希凡一次。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伊希凡害怕无法完成复仇,害怕自己在此地丧命,或者说他害怕失去伊希凡后,他们将再无力气逃出生天。
伊希凡对帕乌斯特隐瞒了某些事情。
他从未提起过,也许以后也不会提起。
这意味着,现在的伊希凡正竭尽全力寻找出路,甚至尝试超越帕乌斯特所理解的范畴。
就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饥饿猛兽,追逐着它的猎物。
伊希凡感受到帕乌斯特在怀疑与警觉中依然选择了信任自己,忍不住轻轻一笑。
看到他这样,帕乌斯特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这些疯子……”
一名罪犯目睹这一幕,不由得颤抖着小声咕哝道。
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真是疯了吧?
不知不觉间,那怪物的声音已经逼近。透过高大的树木间隙,一个猩红的身影逐渐显现。
那是巴尔巴加。
皮肉被完全剥落,浑身鲜血淋漓,狰狞无比。
“帕乌斯特。”
伊希凡唤了一声。他的目光如刀,锐利地洞穿巴尔巴加那破败的身体。那条瘸掉的右腿,仅剩的左腿,以及两条废掉的手臂艰难地支撑着它的奔跑姿势。
他低声说道,语气冷静而坚决:
“我要正面迎击它。”
说罢,他将手中那被当作长剑使用的长矛轻轻搭在肩上。
帕乌斯特转头看向右侧的伊希凡。
“我的天,你是真的疯了吧?莫非你被拉梅德蛊惑了?”
“现在。”
不等帕乌斯特继续说下去,伊希凡已经完全进入战斗状态。他展现出如剑术般锋芒毕露的气势,目光坚定,不再回头。
伊希凡独自冲出阵型,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狂奔。他完全无视了帕乌斯特关于夺取武器、趁乱撤退的周密计划。
帕乌斯特叹了口气,随后毅然跟了上去,甚至在心中暗自怀疑:这样做真的对吗?
“你们在干什么!”
骑士震惊地怒吼,但两人根本不为所动。要是不满,就追上来把他们强行带回去好了。
此刻,伊希凡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他看到了那个还带着几分青涩的青年阿雷乌斯。独自面对巴尔巴加时,他如同疾风般冲锋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
尽管伊希凡没有阿雷乌斯那般迅捷的身法,也没有魔力助阵,笨重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的动作慢得令人抓狂。他也未能掌握阿雷乌斯那套高深莫测的剑术。
但就在冲向巴尔巴加的瞬间,伊希凡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阿雷乌斯能够毫发无伤地击杀这个怪物。
“一股流动的力量……并不是那样。”
伊希凡曾以为,战斗是一股巨大的洪流。
只要顺着洪流前进,以压倒性的力量冲击敌人,将其击溃,贯穿敌阵,继续前行就可以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成长为青年的阿雷乌斯,虽然从未正式学习过战斗技巧,却凭借本能领悟了战斗的精髓。
战斗虽然是一股庞大的洪流,但在每一瞬间,这股洪流之中会不断涌现出大小不一的涟漪,而这些涟漪最终汇聚成那巨大的流动。
阿雷乌斯能够准确捕捉这些瞬间的变化,并只在那些对自己有利的涟漪中出手战斗。
他通过这种方式,即使在再小的范围内,也能稳稳积累胜利,最终夺取整场战斗的胜势。
一击必杀。
用无惧生死的一击终结敌人,从而保全自己。
阿雷乌斯将这种理念细化到了极致,将战斗分解为无数小型的“领域”,逐步击溃敌人。
因此,即便面对原本无法战胜的怪物,他也能在这些微小的领域中不断取得胜利。最终,他切断了怪物的四肢,令其仓皇逃窜,用下巴撑地苟延残喘。最后,他踩在怪物惊恐颤抖的背上,斩下它的头颅,为其画上句号。
所以,阿雷乌斯的身体上甚至没有一丝伤痕。
他连续战斗了一天半,经历了数十次、上百次微型战斗,却从未失手,每一次都毫无例外地取得了胜利。
“啊。”
伊希凡紧闭嘴唇,向着巴尔巴加冲去,心中却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尽管他已经领悟了这一切,甚至通过梦境中的阿雷乌斯亲身体验过,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种境界仍是遥不可及的。
如果不是阿雷乌斯的梦境,伊希凡无论听多少次,都不可能真正理解这一切。
更何况,除了阿雷乌斯,又有谁能参透并施展这样的战斗方式?
即便如此,伊希凡如今能够毫不犹豫地冲向巴尔巴加,确信自己能够从它身上夺取“微小的胜利”,依然是托了梦境中阿雷乌斯的福。
阿雷乌斯在梦中与巴尔巴加的战斗中,将它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块肌肉的震颤规律都看得一清二楚,铭刻于心。
尽管几百年的时光过去了,如今的巴尔巴加与那时相比,依然毫无变化。
它的思维模式、战斗方式,甚至跛脚的步伐,都与当年被阿雷乌斯逐步逼入绝境并亲手终结的怪物如出一辙。
“跟着我。”
伊希凡用并不熟练的恶魔文字低声对帕乌斯特说道。他的语气冷峻,随即猛然收缩步幅,用力蹬地,瞬间加大步幅,向前疾冲。
他精准地控制时机,调整距离,甚至精细到半步间隔。
手中的武器不是剑,而是长矛。只有矛尖精准刺入目标,才能造成伤害。而长矛过长,挥动时消耗的力量更大,速度自然也会稍慢。
这些限制,伊希凡全然洞察。他如呼吸般自然地调整动作,仿佛这就是他的天性,尽管他本人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巴尔巴加已经逼近到眼前。它自信只需轻轻一挥,就能将这个渺小又迟缓的人类彻底碾碎。
但在它的后方,范盖利斯正紧追不舍,迫使它不得不逃离战场。
……即便如此,它仍然无法容忍那些胆敢闯入自己领域的家伙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让它的怒火彻底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巴尔巴加怒吼着发出战斗的咆哮,直勾勾地盯住伊希凡,猛然挥起左臂。
正如伊希凡所料,果然是左臂。
它的右膝已经残废,为了保持平衡,必须用左腿的对侧——右手支撑地面。
巴尔巴加的双腿修长。
这表明,它本质上是一种以双足行走为主的怪物。
因此,当它使用四足行走时,臀部会自然地抬高,而头部则低垂下来。更麻烦的是,当它挥动手臂发动攻击时,不管如何调整,平衡都会不可避免地崩塌。
果然,巴尔巴加因挥动左臂的力道失去了平衡,身体摇晃起来。
就在此刻,伊希凡用力踏出左脚,同时腰部猛地向右扭转。
“咔嚓!”
因为他握着一根超长的长矛,重心过于偏外,腰部承受了过大的压力。
即便如此,他毫不迟疑地踏出右脚,将扭转的腰部猛然向左甩动。
那根又长又难以操控的长矛被他从肩上压下,倾尽全身力气,猛力挥出!
“哼……”
紧跟在后的帕乌斯特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咔嚓!”
长矛杆断裂,碎片四处飞散……
片刻之间,帕乌斯特完全失去了伊希凡的身影,他一度以为伊希凡被巴尔巴加的手臂击飞了出去。
“嗖!”
就在这时,一股狂暴的气流擦过帕乌斯特低伏的身体,掠过他的头顶。
那是巴尔巴加那只满是裸露血肉的手臂划过的痕迹。
“啊啊啊!”
“砰!轰隆!”
“呃……啊啊啊!”
“别逃!”
巴尔巴加径直冲向阵型,彻底摧毁了他们的队形,将那些士兵与囚犯碾压成血肉模糊的尸体。
帕乌斯特停下脚步,冷冷注视着巴尔巴加逐渐远去的背影。
“嗯……”
他低低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伊希凡。
“你刚才做了什么,伊希凡?”
“……别问这些,能不能……先扶我一把……”
伊希凡痛苦地呻吟着,微弱地抱怨道。
“我的腰……好像扭了……”
“……”
他不是以英勇的姿态挥舞长矛,而是因为扭伤了腰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啧……”
“干得漂亮,但样子真狼狈。”
“哼……你还不是因为我才活着……”
帕乌斯特略带调侃的语气让伊希凡小声嘟囔起来。
阵型已经完全崩溃,几乎没有幸存者。活下来的人甚至比找到完整的尸体还要稀少。
伊希凡的话没错,确实是因为他的行动,帕乌斯特才能活到现在。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呼……呼……哈哈……”
伊希凡在帕乌斯特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低声笑着说道:
“我从它手中,夺走了一场小小的胜利。”
伊希凡低垂着头,压抑不住地发出轻笑声。
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他选择了唯一属于自己的、最小的胜利。
巴尔巴加失去了平衡,它未能以横扫千军之势将伊希凡和帕乌斯特扫飞,而是笨拙地挥起了手臂,将高度抬高了一些。
这一切,阿雷乌斯的梦境早已为伊希凡清晰地呈现。
接着,伊希凡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了一次攻击中。
他用尽全力攻击了巴尔巴加那只已经受损的手腕,让它的手臂不得不稍微再向上扬起了一些。
这是伊希凡所能争取到的最大胜利,也是巴尔巴加所能被迫牺牲的最小失败。
如果不是因为巴尔巴加伤痕累累,急于逃离,它恐怕早已用这次攻击将伊希凡和帕乌斯特碾成碎片。
“该死!”
帕乌斯特将伊希凡放倒在地,蹲下查看他的情况。这时,稍晚一步赶到的范盖利斯看到四周惨不忍睹的景象,忍不住怒吼起来。
他的脸因愤怒而狰狞扭曲,如同恶鬼。
当他注意到仅存的幸存者竟然是身穿囚犯服的伊希凡和帕乌斯特时,他的怒火更盛。
荣誉无上的王国军全军覆没,而两个被判处死刑的囚犯却侥幸活了下来。
然而,无论他们的身份如何,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确没有犯下任何罪过。范盖利斯也知道,在巴尔巴加面前,他们能做的事情寥寥无几。何况,他们选择留在这里而不是逃跑,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有可取之处。
但即便如此,王国军因为他的失误而白白牺牲,依然让他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
此刻,帕乌斯特非常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啪。”
“啊啊!”
他卑鄙地踢了一下伊希凡的腰,让他发出痛苦的呻吟,以此展示他们参与过战斗,只是侥幸存活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巴尔巴加逃跑的方向。
范盖利斯怒目瞪了他们一眼,随后转身,愤怒地追向巴尔巴加逃离的方向。
“这个混蛋……”
“希望你明白,刚刚又是我救了你的命。”
“……”
虽然范盖利斯看起来不像是会因愤怒而滥杀无辜的人,但谁能保证呢?或许他会因为愤怒,挥剑斩杀眼前这两个囚犯。
毕竟,范盖利斯不认识他们,也不在乎他们的身份。
伊希凡无话可说。他欠帕乌斯特的命实在太多了,仅仅这一次救命之恩,远远不足以让他反驳什么。
“或许等我救了帕乌斯特30次性命后,欠他的债就能还清了。到那时,我也能理直气壮地对他冷嘲热讽了。”
扑棱!
“嘎!嘎嘎嘎!”
伊希凡倒在地上呻吟时,基梅罗的乌鸦立刻飞过来,落在他的头旁,将尖嘴凑到他眼前,兴奋地嘎嘎直叫。
它毫不掩饰地嘲笑让伊希凡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炸裂。
“把这混账鸟赶走!”
腰疼得连手都抬不起来的伊希凡向帕乌斯特求助。
但这只恶魔乌鸦的狡猾完全不负它的名声,它警惕地盯着帕乌斯特,不让他靠近。帕乌斯特对此无能为力。
“嗯,没办法,忍着吧。”
“见鬼!”
“嘎嘎嘎!嘎嘎!”
乌鸦在伊希凡的头顶跳来跳去,一边转圈,一边变着音调地叫个不停,尖锐的声音刺入耳膜,令人心烦意乱。
如果能抓住它,一定要扭断它的脖子,然后丢进火里烧成灰!
没错,只要能抓住它的话……
“嘎嘎嘎!……嘎啊啊啊!”
乌鸦甚至变换起花样,大笑得更加得意。伊希凡紧闭双眼,只想把这一切噪音隔绝在外。
为什么人类不能不用手就捂住耳朵呢?
帕乌斯特看着这样的伊希凡,忍不住轻笑出声。
尽管伊希凡刚刚完成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但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这让帕乌斯特感到一丝释然。
看来,这一切都没有恶魔的干预……
帕乌斯特对伊希凡如何仅凭普通人的力量打破常识的秘密感到极为好奇。
但他并没有问出口。
或许帕乌斯特也已经疲惫不堪了。
以前的他,面对任何计划之外的异常因素,总是追根究底,非得将其挖掘清楚并置于掌控之下才会罢休。
“现在只希望指挥官卡瓦尔爵士能以冷静的判断圆满处理好一切。”
“……那我回去的时候怎么办?”
“伊希凡,如果你真的以为我会背你回去,那就趁早放弃这种荒唐的幻想吧。希望虽然能在黑暗中引领我们前行,但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只会将我们引入更深的绝望。”
“……混蛋。”
话虽如此,当范盖利斯彻底击杀巴尔巴加并率队返回驻地时,帕乌斯特还是背起了伊希凡。
这一天虽然无比艰难,但也不算坏。
然而,事情尚未结束。
卡瓦尔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