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阁大学士眼中。
其实，司业之事无足轻重。
但他身为官居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
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借机教训孙子的好机会。
虽然他位高权重。
但他的孙子若是在外面肆意妄为，触犯王法。
即便他是官居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
也无法在孙子犯下恶行之后，保他安然无恙。
皇室的权威神圣不可侵犯。
将孙子狠狠揍了一顿后，责令他在家闭门思过。
殿阁大学士则是带着厚重的礼，亲自登上了那唱曲小姑娘的门。
小姑娘见到这位气场强大的殿阁大学士，害怕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殿阁大学士自报家门“老夫乃是殿阁大学士，今日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在酒楼冒犯了姑娘，老夫得知后，已将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此番前来，是特意向姑娘赔罪的，实在是对不住！”
说罢，他十分有礼地作了个揖。
小姑娘见状，手忙脚乱地回了个礼，动作极其生疏。
殿阁大学士又挥了挥手。
一位大夫走上前来。
“听闻我那顽劣的孙子还打伤了姑娘的未婚夫，老夫特地带了大夫前来，烦请姑娘让他查看一下，以免耽搁了病情。”
小姑娘赶忙让人进屋。
床上正趴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少年。
殿阁大学士一踏进房间，就看到了少年后脑肿起的大包。
小姑娘偷偷瞄了殿阁大学士一眼，对大夫轻声道：“他被板凳砸了后背，还有后脑……”
大夫掀开被子，少年的背脊上十分严重，红紫的伤口触目惊心。
大夫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后脑，为他把了脉。
也就刹那，他的脸色变得沉重。
“大人……”大夫欲言又止，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旁的小姑娘将放在身前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殿阁大学士见大夫神色凝重，便一脸严肃地问道：“有话直说。”
“少年伤到后脑，脉象紊乱如麻，醒来之后，恐怕，恐怕……”大夫看了一眼小姑娘，眼中满是不忍之色。
“恐怕什么？”小姑娘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
殿阁大学士也紧盯着大夫，追问道：“恐怕什么？”
大夫轻叹一声，缓缓回答道：“恐怕会变成痴儿。”
小姑娘如遭雷击，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身子一个踉跄，仿佛失去了支撑的梁柱，眼泪更是如决堤的洪水般唰地流了下来。
殿阁大学士的心头猛地一沉。
若是少年真的变成了痴儿，那他的孙子，岂不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大夫务必全力以赴，本官这就去请太医。”殿阁大学士言罢，便匆匆而去。
他马不停蹄，亲自登门，诚邀了数位御医为少年诊治。
与此同时，他差人将那日在酒楼闹事的诸位公子悉数押来。
六七位公子，被押至少年的院子外，齐刷刷地跪下。
宋康裕原本怒火中烧，杨学名等人亦是满脸愠色。
然而，这表情转瞬便发生了变化。
只因他们听到了屋内的交谈。
“后脑伤势着实严重，淤血淤积，经脉受压，倘若淤血不散，凝结成块，莫说变成痴儿，怕是连小命都难保。”
“背部的伤亦不容小觑，少年身躯单薄，背部的伤看似无甚大碍，但若不加以重视，待淤血在体内凝结，他半边身子将会彻底麻木，直至无法动弹，届时恐会累及五脏六腑……”
殿阁大学士聆听着诸位御医的话语，面色凝重如铅，沉声道：“还望各位竭尽所能，本官在此谢过诸位了。”
房门未关，宋康裕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祖父，是如何卑躬屈膝地求人。
殿阁大学士，官居一品，位高权重。
他乃皇上年轻时的股肱之臣，就连太子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平素里，他面圣时，都无需多行礼数。
可如今，他却如被压弯的稻穗般，弯下了腰。
好似那挺直的脊梁，在这一刻失去了支撑，变得绵软无力。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宋康裕的眼眶瞬间湿润。
若不是他，他的祖父，又怎会如此卑微。
或许是上天也感受到了宋康裕内心的潮湿，当天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跪在院子里的那几位公子哥，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然而，无人问津，无人唤他们起身，更无人为他们撑起一把遮风挡雨的伞。
人啊，总要学会长大，学会懂事。
要学会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给少年针灸完第一次的御医看着院中的几位公子。
对殿阁大学士道“大人不如先叫他们起来？雨这么大，若是一直淋下去，身体怕是撑不住。”
殿阁大学士看向雨帘中的孙子。
没有叫人起来。
而是走出门外，站在屋檐之下。
彼此对视。
殿阁大学士问宋康裕“你想起来吗？”
宋康裕没回，良久才问“他，会好吗？”
宋康裕口中的他，指的是被他打的少年。
那时的他火气上头，下了死手。
后面更是没有管后果。
他以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殿阁大学士并没有回答宋康裕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觉得人命是什么？”
这一刻的殿阁大学士，神情十分平静。
但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人命？
人命是什么？
宋康裕不能理解祖父要表达的意思。
“你以祖父身份作恶的时候，你轻贱人命，不知道人命到底是什么，那么祖父要求你一直跪着，一直跪到他醒来，可好？”殿阁大学士问。
宋康裕哽塞着嗓音道了一字“好”
在不知少年伤的如此重之前。
殿阁大学士自然是宠着自己的孙子。
可知道少年伤的如此重之后。
殿阁大学士知道若是自己的孙子再不严加管教。
他未来的路不会长久。
所以他要认真的给自己的孙子授一课。
官居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将自己的孙子以及孙子的狐朋狗友一同抓去给人赔礼道歉之事，瞬间就传了出去。
院子外不少的人偷瞧。
还有人扒着墙头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