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说完,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期待和忐忑交替,过度的紧张令她的眼泪忍不住掉落,看着可怜极了。
泪眼朦胧间,温氏看到裴梓隽脸上闪过惊讶,恍然,随后里面仿如堆了雪,没了温度,剩下漠然。
“我自小见过人性的凉薄和丑恶,少年时见过弱肉强食和人心险恶。”
“而今日,你让我见识到了人性最肮脏丑陋的一面!
我为沅贺悲哀,也为他感到耻辱,你轻贱了自己,也侮辱了沅贺!
温氏,你让沅贺蒙羞了!”
温氏听到他用着平静的声音说着世间堪比刀剑加身般还冷酷而残忍的话语。
一时只感觉五雷轰顶,天崩地錾!
温氏面色惨白,寸寸柔肠,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眼前刚刚还让她心动神摇之人仿佛变成了下来惩戒她的天谴之神!
她只感觉此生正经历着一场无形的凌迟,她觉得世间再没有如此极致的难堪。
让她寄颜无所,汗颜无地!
温氏听到自己声音嘶哑发颤地道:“凭什么?凭什么沈予欢就行,你为何不谴责她?
我和她有什么不同?同样是你寡嫂。
而我只是提出为沅贺继个香火的请求而已,为何我在你嘴里就成了肮脏龌龊的无耻荡妇?”
裴梓隽狭长的瑞凤眸里寒光乍现,玉面如冰,“你也配与她相提并论?”
他缓步上前,声音里渗出极致的寒意,“她洁身自好、她克己复礼、她心如明镜、婉如清扬,这就是你不配与她并论之处。”
温氏被逼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即讽笑道:“呵,果然被女人迷惑的男人真的是只看到了她的好。
可我告诉你,你所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假象而已。
她若心如明镜,她就不会引诱于你。她若克己复礼,就不会与你有子。
她若洁身自好,她就不会这般无名无分地跟你!所以我告诉你,你所看到的都不过是女人心机罢了。”
“呵,那是因为我对她情根深种,步步为营的结果!”
“什么……”温氏不可置信地望着裴梓隽。
面前男子姿容绝美,美得让人自惭形秽,可如此出色之人,怎么会对一个那样的女子情根深种?
她以为,一定是沈予欢蓄意勾引的结果。
所以,她可以勾引,那她也一样可以……
然而,此刻那双点漆的眸子透着冷恹,又藏了令人心悸的刀锋,温氏只觉背脊迅速爬上一层寒意。
裴梓隽看着她都是厌恶,“可就算如你所言,我看到的她是假的,就算她再坏,就算她大恶那又如何?
她依旧是我裴梓隽心爱之人,我此生心之所系,心之所喜,心之所向之人。”
裴梓隽说完,裴梓隽刚要转身,身子顿了下,乌眸微转,看向香案处袅袅的香烟,再联想到她刚刚凑近自己时身上的香气,顿悟。
身在波谲云诡中,他见识过太多阴险邪恶,他的眼眸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是沅贺的未亡人,我不杀你。
因为我不想让你脏了沅贺的轮回路。
看在他的面子上,今日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但若你执迷不悟,我却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裴梓隽拂袖而去。
温氏浑身战栗,脑中震荡不休,又惊又怕又恨。
裴梓隽的话语不住在耳边回荡,化为凌迟她的刀,变成羞辱她的剑,令她羞愤欲死。
她所有的准备都成了一场笑话,所有的希望灰飞烟灭,此生的绝望。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一下撞在了身后的牌位上。
温氏倏地转过身,双手撑在供案上,她满是泪的双眼透着尖锐的憎恨,“你在笑吧?你是不是在笑?我自取其辱,你一定很高兴吧?
你们一个一个,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是,当年我使了手段才嫁给的你,可我自小就心悦你有错吗?
所以你却到死都不让我近身侍奉,你活着,我独守空房,你从未给过我半点怜惜,你总是用着洞悉一切的淡笑看着我,逼退我。
你当我不知,你心里一直没曾忘记她吧?呵,呵呵呵呵呵……
夏沅贺饶是你多智而近妖又如何?你也没能得到想要的人不是吗?
最终还不是被我困到死,哈哈哈……”
温氏又哭又笑,转而双眼却满是痛恨,“世人只知你光风霁月,谦谦君子,可却无人知道世上最残忍之人就是你,无人所及。
我不曾得到你半分情爱,可你死了,却还要为你守寡,凭什么?
如今我遭到了报应,凭什么,凭什么……”
温氏歇斯底里地说到最后一句之时,猛然挥落供案上的所有东西……
一阵稀里哗啦巨响……
牌位,点心,香案等等都落在了地上。
温氏整个人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来。
温氏心下一惊,哭声戛然而止,倏然转脸看去。
清棠夫人从外缓步走了进来,她的目光看着地上散落的东西,眉尖儿蹙紧,话语淡然,“现在你满意了?”
“姨母……”温氏呜咽一声,“我该怎么办?”
清棠夫人弯腰拾起地上的牌位,持帕轻轻地擦拭着牌位上面沾染的香灰,声音悠悠响起,“贺儿,扰你的安宁了吧?你啊,这就是你睚眦必报的因果,你受着吧……”
清棠夫人对这牌位笑的温柔而宠溺,她仔细地将写着夏沅贺的牌位摆放好。
转过身时,看向温氏时,眼里有嘲讽,不屑,还有憎恶,“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沅贺是你强求而来的苦果,就算吃进嘴里再苦,你也得吃下去,怪不得谁去。
可你不自量力,又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被人羞辱,就算是体无完肤,你也得受着!”
温氏面色惨白如纸,唇瓣颤个不停,竟觉天旋地转。
可仍旧不甘,“我家世……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
我不贪心,我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为何就如同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清棠夫人轻笑了声,上前扶起温氏,看着她道:“你说这种话,怕是自己都不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