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子‘哎呀’一声。
“反正都已经说了这么多，我就全都说了吧。”
“什么盖房子啊，你们家根本没有盖房子！”
“还不是你爸又出去赌，欠了好多钱，债主都快住你家里了。”
“你家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你爸连夜跳墙跑了！”
“还是跳的我们家墙，从我家院子跑的，所以那个几个要债的半夜来砸我家的门。”
“这件事被村里人知道了，那几家欠债得逼你奶用宅基地抵债，你妈就说去杭城找你要钱还债。”
杜盼儿紧紧握着张嫂子的手。
“我给他们拿了七万呢，他们还村里人的钱了么？”
张嫂子摇头。
“没有！”
“你也知道，你妈耳根子软只听你爸的，你爸说自己这一次一定能翻身，从你妈那把钱骗走了，偷了你奶奶的银行卡又去赌。”
“讨债的上门了，说要是不还钱就砍了你爸的手，听说好像钱全都输了，又欠了2万多。”
“你奶在院子里都骂了两天了，又发疯又报警的才把要债的吓走，但是要债的走了，你爸没回来。”
“听说好像不给钱就不放他回来呢！”
杜盼儿身子一软，从沙发上滑到地上。
人在经受重大打击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有的只是浑身无力，因为失去了支撑点。
杜盼儿觉得自己浑身颤抖，肚子疼得想吐。
她撑着地干呕了好一会都没吐出来。
直到喝了张嫂子递过来的水，这才缓解了一些。
“张嫂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杜盼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外面走着。
“张嫂子，我不会说是你说的这些话，你放心吧。”
她拎着包，走出了张嫂子家，再次沿着墙壁站在篱笆旁边。
院子里，妈妈还在跪着，奶奶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收拾桌子。
剩下的菜和米饭被倒进了旁边喂鸡的小铁盆里。
杜盼儿看到里面还有几片肉。
她不记得自己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在炒菜馆里看到人家吃剩下的青椒肉丝，她问老板要了袋子打包回宿舍吃的。
那时候她还在庆幸那桌人并没有打包那一个菜，自己不花一分钱就吃到了肉，也非常高兴又省了一顿饭钱。
可是奶奶这样随意地就把吃剩下的饭菜倒给了鸡吃。
她好像还不如自己圈养的鸡。
妈妈已经不再恳求，而是坐在院子里打电话。
杜盼儿以为妈妈会打给自己，可妈妈开始说话她才发现，是打给了爸爸。
“福贵，妈不给钱，盼儿那我已经让借了一万，就是这会不接电话。”
不知道爸爸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妈妈哭着说。
“行，那你催一催她吧，我是没办法了！”
电话刚挂了，杜盼儿手机就亮了。
杜盼儿刚才把手机开了静音只能看到亮光，这会默默地走远，打开手机接了起来。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声音变成了爸爸。
“死丫头，你妈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让你凑钱，你凑到了没，你老汉儿我等着手术哩！”
“大夫说了一万不够，好像要两万的！你赶紧多凑一点，马上转给我！”
“这可是救命的钱，你快点啊！”
杜盼儿神魂都丢了一遍，整个人像是说话都没了力气。
“爸，我真的凑不到钱，再凑就要去借高利贷了。”
爸爸的声音在电话里几近疯狂。
“凑不到钱？我养你有什么用，早知道你这样，我就该让你奶把你扔后山的洞里喂狼！”
你个黑心肝的，你是不是不想进这个家门了！”
“就算是去借高利贷，你也要给我借出来！”
“你妈不是说跟你一起住的那个女娃很有钱么，你跟她借！”
杜盼儿终于哭出了声。
“爸，我借不到，真的借不到！”
爸爸的吼声从电话里传出，震得她耳朵疼。
“借不到你就去卖，卖肾，卖血，卖身，总有能卖的吧！”
“你的命是老子给的，老子让你卖什么你就得卖什么！”
“赶紧去给我凑钱！没钱我就要死了！”
杜盼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才能对女儿说出这种话呢？
她自认为已经做得够好了！
从小被父母抛弃，被奶奶养大，奶奶从小就教她要感激父母，也要感激奶奶。
所以自从懂事，她就不停地干活。
小时候洗衣服，喂鸡喂猪，再大一点上山采蘑菇，采草药。
要不是村委会说不让小孩读书是违法的，可能她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
就这么勉强上了几年学，也没有耽误干活。
后来彻底不念了，才出去打工，打工的钱也都给了奶奶。
她长这么大，好像都在回报父母和奶奶的恩情。
这份恩情什么时候能还完呢？
是不是只有自己死了，才算还完？
杜盼儿的哭声太大，邻居张嫂子又走了出来。
可是张嫂子只是在门口看着，并不敢过来。
张嫂子能听见，杜盼儿的奶奶和妈妈当然也能听见。
两个人急忙从院子里出来。
妈妈惊讶地说道。
“盼儿，你怎么回来了？”
奶奶更精明一点，想说什么半天没说出口，然后冷哼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妈妈急忙抓着杜盼儿的手臂。
“你是不是凑够了钱，赶紧给你老汉儿打钱，赶紧！”
杜盼儿被晃得头晕眼花，她猛地拍开妈妈的手。
“我站在院子外都听见了。”
“我老汉儿根本没病，是赌输了钱被人扣下了是吧。”
奶奶抱着手臂像是在看热闹地嘲笑道。
“当初福贵要娶你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你这种大嗓门没福气的。”
“看吧，你吼的全村都知道了，就连这个在外面打工的人都知道喽。”
妈妈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盼儿站起来，她擦掉眼泪。
“我没钱，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她提着包就要离开。
妈妈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你怎么能没钱呢，你没钱你爸爸就完了呀！”
杜盼儿根本不想理妈妈，她挣开被禁锢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妈妈也开始生气。
“你不管你儿子，你也不管你老汉儿，那我也不管了！”
杜盼儿走到山脚下，看到母亲也拎着个包正走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