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的反应很快,在东西塞进卫南熏怀中的同时,已经伸手挡下了,顺便把人护到了身后。
即便裴聿衍已经被擒,但他的党羽尚未肃清,京中也不算太安全。
等退了两步,他们才看清,眼前是三个模样清秀的少女,看着应该与卫南熏差不多大。
裴寂并未因来者是毫无攻击性的少女,就放松了戒备。
相反的,眼中的冷意更甚,那被塞过来的东西,也顺势掉在了地上。
还是卫南熏捡起了掉落的东西,才看清那是个青绿色的荷包。
上面绣了翠竹和祥云,针脚工整,看得出绣得很仔细。
她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吓着人了。
她能理解裴寂的警惕,他这么多年都是在刀尖上舔血,自然会疑心更重,更何况刚出了裴聿衍的事,小心些也是应该的。
但以她的直觉,以及看这三个小姑娘的面相,她们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裴寂阴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些颜色。
不过眼神依旧锋利,似乎可以穿透人心,他冷冰冰地盯着她们道:“说。”
那三个小姑娘都要被吓哭了,她们要不是相互抱着对方的手臂,这会只怕已经腿软到瘫下了。
被他这么凶巴巴的一呵,又是整个人一激灵,险些吓得原地跳起来。
还好卫南熏隔开他,放轻了语调,安抚她们道:“误会,我这位兄长是走镖的脾气不太好,以为你们是来找事的,还请几位姑娘多担待。”
她本就长得好看,扮上了男装不仅不会过于女气,反而有种温文尔雅的儒气。
被她柔声安抚了几句,几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敢问几位姑娘,我们兄弟二人,可有什么能帮你们的么?”
她也觉得奇怪,这三人眼中的恐惧不是装的,不会是什么刺客之流,那就是普通的百姓。那给她塞荷包是做什么呢?
误以为她是老板找她买东西?还是捡着了荷包,以为是她的?
卫南熏天马行空地想了好几种可能性,怎么也想不出萍水相逢,她们是为何找上的她。
她是出于自己也是女子的角度出发,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若她能帮,也会搭一把手。
正当她这么想着,那三个少女中间的两个,轻轻将中间长相最出众的那个朝她的方向推了下。
而后就见那个小姑娘双颊绯红地凑近,朝她福了福身,用极为娇柔的嗓音柔柔地道:“多谢郎君,小女姓冯,这镇上的汇通钱庄是家父所开,敢问郎君尊名。”
卫南熏被弄得有些糊涂,她家开钱庄与她有什么关系啊?
难道是她的长相看着那么像是生意人?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旁边就有好心的围观妇人,笑呵呵地提醒道:“恭喜郎君了,咱们冯娘子是瞧上您了。”
“汇通钱庄那可是咱们大燕数一数二的钱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这可真是命好。”
“是啊,送荷包便是咱们这的风俗,表示看上郎君了,冯娘子可是咱们镇上有名的美人,与郎君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卫南熏越听脸越红,她没听错吧?!
那小姑娘竟然是看上她了。
这裴寂长得俊美,又生得人高马大的,她站在旁边衬得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似的,怎么可能还有人看上他的!
不仅是卫南熏如遭雷击,裴寂更是脸一直都阴沉着。
那表情就跟有人抢了他老婆似的,当然,现下的情况也和这差不多。
他现在要收回之前的话,还真有不长眼的人,不仅把卫南熏当男子的,还有想把人家抓回去当夫婿的。
“你说谁天生一对。”
裴寂的声音冷得吓人,就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让在场的众人都没来由地缩了下脖子,甚至还有人抬头看了眼。
明明没有风啊,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怎么会觉得凉飕飕的呢。
“这是这位小郎君的长辈吧,您家郎君运气好,能被冯娘子看上,那可是好事……”
长辈?被看上还是运气好?
裴寂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他甚至已经在伸手摸自己腰间的佩刀了。
卫南熏离得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最多是被这乌龙搞得哭笑不得,至少说明她的扮相是成功的,骗到了人家小姑娘,对方也没什么恶意,没必要弄得场面太过血腥。
她赶紧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裴寂的手臂,像是挽着他一般:“多谢冯娘子的好意,但我已经有婚约了。”
冯娘子明显愣了下,脸上的绯红顿时变成了惨白,但看向她的目光仍带着恋恋不舍。
“郎君,我……我不介意,你有别的妻妾。”
卫南熏弯了弯眼,笑着摇了摇头:“但我认定了他,眼里心中便再容不下别人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挽着裴寂的手微微收紧,像是对其他人说,又像是在说给他听。
她说她与人订过亲了,她说她早已认定了这个人,此生再无别人。
就这么轻轻柔柔的一句话,裴寂躁怒的心,竟神奇般地被安抚住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再看眼前的那些人,居然也不生气了,尤其是看那冯娘子,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冯娘子一走,没热闹看了,周围的人也就很快散去了。
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衣袖下双手紧握的彼此。
前面买糖画的人也已经排完,恰好轮到了卫南熏,老者很是和蔼地看向她:“郎君先来转一下吧。”
他这儿卖糖画是不接受指定的,小推车上还有个罗盘,上面画了二十多种不同的花鸟动物,价格一样都是十文钱,转到什么画什么。
浓浓的麦芽糖香扑鼻而来,她对画什么图案的并不在意,只是想要拥有那亮晶晶漂亮又好吃的糖画而已。
她修长的指尖在那罗盘上拨了下,就见指针飞快地转了起来。
几息后,指针摇摆着在一个图案上停下。
老者诧异的声音响起:“是凤鸟,小郎君的运气可真好,都有好些年没人在老头子这儿转到凤鸟了。”
他抬起头,像是才看清两人的样子般,意有所指地道:“小郎君生得也好,这凤鸟该是你的。”
卫南熏本也不觉得转到凤凰有什么特别的,可被老人家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运气好。
毕竟那么大的罗盘,凤凰就占了细细的一小格,确实很难转到。
老人家边说边开始画,他的画技很好,凤鸟画得也很大,几乎占了整张案台,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正要展翅翱翔的凤凰就如浴火而出般,跃于台上。
正如她今生的命运,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他递给卫南熏时,还笑眯眯地道:“二位郎才女貌,这凤鸟是吉兆,亦是天赐的良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