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人从车店出来后。
暮色时分,永安百货后巷的夜市渐渐热闹起来。
霓虹灯牌次第亮起,洛婕妤的指尖轻轻勾着苏泽的衬衫袖口,生怕在熙攘的人潮中走散。
“尝尝这个?”
苏泽停住脚步,指向一处挂着“老北京爆肚”灯箱的摊位。
铁板上的牛百叶在滚油中蜷曲成花瓣状,蒜末与辣椒面混着芝麻酱的浓香扑面而来,勾得人食欲大动。
洛婕妤盯着竹签上颤巍巍的毛肚,喉头不自觉地滚动:
“会不会很辣?”
“怎么,怕辣?”
苏泽挑眉,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记得你原来吃火锅时可是很勇猛的。”
“那、那不一样!”
洛婕妤红着脸反驳,“那次是鸳鸯锅,我吃的是清汤那边!”
戴白帽的摊主闻言大笑,舀起一勺红油:
“小姑娘放心,咱家辣子是用二荆条和灯笼椒炒的,香而不燥!”
说着将裹满酱料的爆肚递过来,油光顺着竹签往下淌,
在暮色中泛着诱人的光泽。
“来,我帮你吹凉。”
苏泽接过爆肚,轻轻吹了吹,递到洛婕妤嘴边,“尝尝?”
洛婕妤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辣油却顺着嘴角滑落。
苏泽的拇指已带着纸巾按在她唇边: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就在此时,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
惊得洛婕妤后退半步,后腰不慎撞上隔壁糖画摊的铁架子。
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惊飞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
“当心。”
苏泽眼疾手快地揽住她腰身,下一瞬,苏泽指着摩托车行驶而过的方向骂道:“妈的,赶紧去投胎啊!”
说完,当苏泽再度给回过头来时。
麦芽糖的甜香突然近在咫尺,
做糖画的老师傅笑呵呵举起龙形糖片:
“小两口来一个?能写名字的。”
苏泽直接开口说道,
“好啊,写个名字。”
苏泽笑着掏出钱包,“多少钱?”
“十块钱转一次,转到什么图案就做什么。”
老师傅指了指红漆转盘,“要是转到凤凰,免费给你们写双人名字。”
洛婕妤耳尖发烫,却还是忍不住指着转盘:
“要这个!转到凤凰就写我们名字!”
“这么想和我绑在一起?”
苏泽坏笑,“洛同学,今晚打老虎吗???”
“胡说什么!”
洛婕妤急得跺脚,“我就是觉得...觉得凤凰好看...”
转针在十二生肖图案上划过数圈,最终颤巍巍停在蜻蜓图案上。
老师傅舀起滚烫的糖浆,手腕轻抖间,透亮的糖丝如金线垂落。
青石板上的“婕妤”二字逐渐成型,最后一勾收尾时,糖丝却突然断裂。
“哎呦,火候过了。”
老师傅讪笑着要重做,却被苏泽拦住。
“不用了。”
他忽然握住洛婕妤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咬断糖画尾巴。
糖片在他齿间碎裂的脆响混着低语:
“我的名字在这儿——”
指尖点在她掌心,糖浆在体温下融成黏稠的蜜。
“你、你干嘛...”
洛婕妤的脸更红了,连耳根都染上绯色,“这么多人看着呢...”
“怕什么?”苏泽环顾四周,
“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啊?。”
“咳咳,在外边你别那么大声。”
洛婕妤急得去捂他的嘴,却被苏泽顺势握住手腕。
“比糖还甜。”
苏泽笑得狡黠,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不过还是没你甜。”
而就在此时。
那边突然跑来几个醉醺醺醉鬼。
跑过去的时候,撞到了旁边一个卖橘子老太的摊位我,柑橘顺着斜坡滚落下来。
苏泽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
“没事吧?”
苏泽紧张地检查她的裙摆,“这大晚上的真乱。”
“没、没有...”
洛婕妤小声回答,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造孽哟!”
摊主老太颤巍巍追来,竹筐里的橘子只剩半数。
苏泽蹲身将散落的柑橘逐个拾起,
“谢谢啊小伙子。”
老太感激地说,往洛婕妤怀里塞了个最大的橙子,
“你们俩有夫妻相咧!”
说着,她笑眯眯的开口道。
“就像这糖丝,缠着缠着就分不开咯。”
洛婕妤的耳垂红得要滴血,橙皮沁出的汁水沾了满手。
没办法,本性使然。
就是易害羞。
抬头望向苏泽道,“苏泽,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苏泽掏出蓝格子手帕,一根根擦她手指:
“二十世纪了还信这个?”
语气戏谑,擦拭的动作却轻柔得像在修复古董瓷器。
“老人家一片好意嘛...”
洛婕妤小声嘟囔。
“那你说,”
苏泽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我们是不是真的很配?”
“还算好吧。”
“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
洛婕妤说着,继续往街那边走,这条商业街是老式的长街改造而来的,古色古香的石板旁边都是商铺。
苏泽和洛婕妤穿过拱桥时,晚风裹挟着芦苇絮扑在脸上。
洛婕妤举着糖画对准西沉的夕阳,琥珀色的“婕妤”二字在江面碎金般的波光里流转。
芦苇丛中栖息的夜鹭高飞。
洛婕妤耳畔几缕散落的青丝扬起,苏泽觉得这一刻轻松又美好。
算是重生以来最放松的一天了。
“苏泽,你看!”
她忽然指着堤岸石缝,点点萤火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是萤火虫!”
“想去看看?”
苏泽笑着问。
洛婕妤点点头,提着裙摆就要小跑过去,却突然“哎呀”一声停住脚步。
“怎么了?”
苏泽关切地问。
“我的鞋挺磨脚后跟的...”
洛婕妤懊恼地看着脚上的帆布鞋,脱下来后。
粉嫩的脚后跟被磨出了红色印记,显然是被磨破皮了。
“嘶...新鞋还挺磨脚的.......”
对此。
苏泽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运动鞋:“穿我的。”
“那你怎么办?”
洛婕妤蜷着发凉的脚趾,犹豫不决。
“我皮糙肉厚。”苏泽赤脚踩上鹅卵石,面不改色,
“以前跑去河边钓鱼怕滑脚,光脚走在石头上都是常事。”
说着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这样更快。”
“苏泽!放我下来!”
洛婕妤惊呼,双手却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颈。
“嘘——”
他眼底映着江心渔火,声音压得极低,“带你去看萤火虫。”
片刻之后。
苏泽拿了个玻璃瓶子,开始装萤火虫。
十来分钟后。
芦苇荡深处,腐木缝隙里钻出几株夜来香,苏泽手上的玻璃瓶子内萤火虫幽绿的光点在瓶中流转。
“小时候我逮萤火虫喂鸭子呢。”
“现在想一想,都不知道多久没看见过萤火虫了。”
“害~”
苏泽感慨了一阵后,道:“那时候我还觉得挺好看的,好奇萤火虫为啥会发光,不知道掐死了多少。”
说着,苏泽旋开瓶盖,看着萤火虫的光点渐次飘向暮色。
“现在想想,该给它们道歉。”
洛婕妤的糖画轻轻碰了碰玻璃瓶:“那我替萤火虫原谅你了。”
“这么大方?”
苏泽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那我的道歉礼物呢?”
“谁、谁要给你礼物!”
洛婕妤慌乱地别过脸,却掩不住上扬的嘴角。
“嗡嗡——”
就在此时。
洛婕妤的手机响彻而起。
“是我爸打来的。”
洛婕妤说了一声后,旋即接听。
“婕妤啊,那么晚了,在干什么呢?”
洛婕妤看着旁边的苏泽,突然有点紧张道,“爸,我宿舍写论文呢...”
额...话音说出口后,洛婕妤才忍不住抚额。
都忘记了,自己早就和苏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只是刚才看见老爹打电话过来。
这心里边突然有了点偷感。
怪吓人的。
苏泽也是皱了皱眉。
这丫头,怎么还一副背着人和自己在一起的心理呢,啧...不过这种偷感,莫名有点刺激啊!!
打完电话号后。
又和甜甜聊了好一阵。
洛婕妤打电话打着打着就窝在了苏泽的怀里。
江对岸升起烟花,姹紫嫣红的光影倒映在拱桥下的水面上。
挂断电话后。
洛婕妤的指头伸开,在苏泽的手心里边,偷偷画了颗爱心,
“画什么呢?”
苏泽低头。
嗅着这丫头的脸颊,粉嫩有弹性。
“没、没什么。”
洛婕妤慌乱地推开他,“该回去了。”
“好。”
苏泽说着。
牵着洛婕妤往公交车站走。
但操蛋的是——
“公交车停运了?只开到晚上八点??”
苏泽差点没傻眼,他都搞忘了,这他妈的是98年,公交车不是开到凌晨的!
洛婕妤咬着下唇,手指绞着衣角:
“那...我们怎么办?”
“要不...”苏泽试探性地看向她,
“去附近找个招待所?”
“开、开房?”洛婕妤的脸“腾”地红了,声音细如蚊呐,
“这...不太好吧...”
苏泽轻轻握住她的手:
“就单纯住一晚,我保证。”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总不能走回去吧?”
“可是...”
洛婕妤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开房,真的会出现那种事啊!
让洛婕妤有点紧张。
夜风吹过,洛婕妤不自觉地往苏泽身边靠了靠。
他顺势揽住她的肩膀:
“你看,天这么冷,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那...那你保证...”
洛婕妤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真的只是住一晚?”
“我发誓。”
苏泽竖起三根手指,表情认真得有些可爱,
“要是骗你,就让我今年考试挂科。”
洛婕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谁要你发这种誓啊...”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那...好吧。”
苏泽眼睛一亮,立刻牵起她的手:
“前面就有一家招待所,看起来挺干净的。”
走在路上,洛婕妤突然停下脚步:
“等等!我...我没带身份证...”
“没事,用我的就行。”
苏泽捏了捏她的手心,“招待所管得不严,就说你是我...”
“是你什么?”
洛婕妤紧张地追问。
“是我妹妹。”
苏泽坏笑着凑近,“不然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你!”洛婕妤羞恼地捶了他一下,
“就知道逗我!”
到了招待所门口,洛婕妤又犹豫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要是在家里。
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可是开房,真的太暧昧了!!
可当走进招待所之后。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
阿姨压低声音,“今晚就剩这一间了。”
“就...就一间啊...”
洛婕妤的声音细若蚊呐,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苏泽接过钥匙时,明显感觉到前台阿姨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要不...我们再找找别家?”
“都这么晚了...”
洛婕妤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而且...而且...”
“那就一间吧。”
毕竟老夫老妻了。
洛婕妤也觉得自己不用那么紧张。
于是。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两人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交叠。
苏泽掏出钥匙开门时,手竟然有些发抖,钥匙插了三次才对准锁孔。
“咔嗒”一声,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老式衣柜。
洛婕妤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迈步,苏泽轻轻拉了她一下:
“进来吧,外面冷。”
“那个...你先坐,我去打点热水。”
苏泽手忙脚乱地找暖水瓶,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
“不用忙了...”洛婕妤坐在床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我...我坐会儿就好。”
沉默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苏泽清了清嗓子:
“要不...你看会儿电视?”
他伸手去按电视机开关,老旧的显像管发出“滋啦”的电流声。
“算了,别看了。”洛婕妤突然说,
“太吵了...”
苏泽关掉电视,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你...要不要先洗漱?”苏泽指了指卫生间,“我看有新的毛巾。”
洛婕妤点点头,逃也似地钻进卫生间。
水声哗哗响起,苏泽坐在床边,听着这声音,心跳越来越快。
十分钟后,洛婕妤出来了,头发还滴着水珠。
她换上了招待所提供的睡衣,宽大的衣服显得她格外娇小。
“我...我洗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