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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动的往返之门被彻底凝固住。

无灯盘踞在门后,如同隔着一层厚玻璃注视着黑白漩涡,漆黑斑驳的黑鱼骤地沸腾起来,悍不畏死地冲向白烟深处。

一直勉强维持的平衡被打破。

池厌始终站立着,看着涌动的黑白两色眸光闪烁,像是透过这些黑白分明之物,看见了别的什么东西。

这一次,他没有被牺牲。

但也没有被选择。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夏冉总是这样,每一次出现都带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决心和毅力,不可被改变,不可被摧毁,却又带着一抹坚韧。

在穿过黑海之时,她眼底的那一抹惋惜和疑惑,是否有一分为他而生呢?

在他死后,

还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吗?

一条条黑鱼向着不可知的方向游去,漫过一重重白烟,融入摇曳不停地扁舟之中。

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

一抹流转着猩红之色的黑影,在原地盘旋了好一会儿,迷茫得像是一封没填地址的信封。

空白拢着手,任由一部分白烟脱离自己,追随那一尾尾黑鱼而去。

那个人类赢了赌注,却变成了一只自我意识模糊的鬼。

值得吗?

为了这一个从此与她无关的人间?

空白眸中依旧带着悲悯,却少了一分趋向自毁的冷光。

祂似乎变了。

很快,猩红黑影发现了旁边这道玄色衣衫,它谨慎地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凑近了又拉远,仔细地考量着,始终不满意。

它才不要进入

一座百无聊赖的坟墓

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

黑渊中不分日月。

但很多鬼都模糊得记得,十年前黑渊的穹顶之上,是有一轮血月的。

如今倒是见不得了。

越细想越模糊。

或许是一场群体性癔症吧。

渐渐地,也没有多少鬼想起这件无关痛痒的事,因为人间与黑渊的变化太大了。

黑渊中多了一处“人间驻黑渊办事处”

各类新诞生的怨怼,都由黑渊监测报告给人间,人间再出手惩治罪恶,将无意识的怨怼投入环绕黑渊的“多瑙河”中;

初初诞生自我意识的鬼,则入住黑渊,分配住所,接受黑渊社会化训练;

更厉害的红衣一级,则成为统管事务的“判官”,功德加身;

鬼能够修成神,也是近几年的新发现。

或许不久后的将来,将诞生第三处地界,供神居住。

这一切的一切,都应当感谢黑渊中伟大的存在——神鬼大人。

据传,神鬼大人居住在多瑙河的源头,浩渺无边的神龛烟海之中。祂总是看着那些破碎的神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祂会第一位成就神格。

所有人鬼都这么认为。

对了。

如果你想去多瑙河深处找祂,请留意那一叶叶飘然而过的扁舟。

祂只见乘坐扁舟来看望祂的访客。

至于多瑙河又是从何而来……

真奇怪。

也没有人记得。

或许很久远之前便存在,直到与人间联合才被发现。

又或者,又是一场“血月癔症”……

人间日新月异。

但知道黑渊的人依旧少之又少。

天命者们在人间与黑渊之间奔波来回,守护着两个世界的安宁,其中最为出名的一个非官方组织,名为——星火组织。

其原始成员,每一个都是声名赫赫的天命者。

a市·多瑙河生存环境观测部

一栋上了年头的灰白色建筑物矗立在院门之后,爬山虎紧贴着外墙向上攀援,朱红色的窗框有些掉漆。

现在是周末

部里没人。

只有顶层一间单人办公室中亮着微光,一道烟雾飘出,然后是剧烈的咳嗽声。

一个扎着马尾,下巴中央微微凹陷的男人,往窗外瞥了一眼,“咳咳咳……又入秋了吗?”

顾铭飞捂着嘴咳嗽,端起枸杞红枣水喝了一口,然后继续专注地翻阅起多瑙河上扁舟观察报告。

他看得入迷极了。

任谁都看不出,这样一份相似的季度报告,他一连看了四十个。

说来似乎很短暂,不过是四十个对窗独坐的夜晚,零散均匀地分布在过去十年中。

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沿路扔下的石子。

他清楚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忘记。

却总也想不起。

这一股诡异的感觉自十年前那个晚霞似火的傍晚诞生,并逐渐延伸到每一个平凡安宁的人间岁月之中。

直到那一日,他前往黑渊办事。

当时白梦雅和他一起,在路过多瑙河盈盈剔透的流水时,一叶扁舟如梦般乘着水波而来。

扁舟上缀着一行字:

【天命数量:3;潜力等级:不可估量】

那一刻,心底有什么东西要呼啸而出,等他仔细感受,却只触及到一股烈火燃烧后的余温。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顾铭飞看完观察报告最后一页,依旧没看到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但扁舟还能是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想到扁舟,他总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忘的悲凉?

他从未被遗忘。

甚至可以说是功成名就。

顾铭飞怀揣着这股没由来得的悲伤,掩上办公室的门扉,从“多瑙河生存环境观测部”的黄铜色招牌旁经过,一直走到一家热闹非凡的河底捞火锅店。

很多人正欢声笑语地吃着饭。

热气腾腾的火锅冒着白烟。

他或许要放弃这一份古怪的执念了。

多瑙河就是多瑙河,扁舟就是扁舟,没有谁被遗忘,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他的眼前

一个个颜色各异的杯子被端起,相互碰撞间,一声清脆的“叮”声响起。

接着是众人的欢呼——

“这一杯,敬依旧和平的人间!”

……

盈盈的多瑙河像是朦胧的泪眼,又像是轻纱似闪烁的星光,一路柔柔地延伸到浩渺烟海之中。

水波轻柔。

扁舟摇曳。

一位玄色衣衫的俊美男人双眸紧闭,自过去与未来的间隙之间,一遍遍找寻着什么。

他透过无数人的眼睛看见她

他透过无数人的耳朵听见她

多瑙河中始终充盈着淡淡的星光,带着一抹缥缈遥远的清香,岁月如水流逝,而祂始终立于原地。

一抹幽黑的暗影突地潜伏进来。

空白依旧紧闭着双眸,却精准地抓住无灯的灯影,狠狠攥紧了在空中蓄力,准备投射出去。

“别别别——我自己会走!我只是想来看一眼——”

话没说完。

一片黑暗从浩渺烟海上空划过。

空白继续沉浮在时光的碎片之间,妄图找出一星半点的破绽。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朝朝暮暮,岁岁年年,祂都不曾忘记祂的初心。

祂想要让人间与黑渊一同归于寂灭。

却眼睁睁看着两界越发朝气蓬勃,信仰之力浓郁。

空白想杀了夏冉。

却在一遍遍推演、一遍遍注视下习惯了她。

夏冉。

只有我记得你。

在这个你用生命挽救的人间里,只有我……只有我这个生死对家记得n……

空白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

因为祂察觉到有人在轻柔地抚摸祂的眼睑。

祂看清楚了,是一团像鼻涕一样黏糊糊的透明物质,正努力地爬上扁舟,伸出一个圆润温热的触角,坚持不懈地寻找什么东西。

空白眨了眨眼睛。

祂警惕地看着这一团东西。

看了又看,仔细地考量着,犹疑地伸出手。

如果祂没猜错的话,这是夏冉?

苍白指尖与透明触角接触的瞬间,空白心底响起了一道断续模糊的清冷女声:

“zi^7……zhi挚友?”

空白怔了怔。

在人间,生死对家的意思等同于挚友了吗?

是这样的吗?

看来他得好好看看人间了。

苍白指尖向前伸出,轻轻圈起这一截新生的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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