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事儿是比天冷的时候来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馄饨来得更满足的？
一口下去肉汁充沛，扎实的肉馅烫得人边吸气边直呼过瘾。
大葱的辛辣中和了猪肉馅的肥腻，两者的碰撞奇异的迸发出另一种鲜香的味道。
“这馅也不知道是怎么调的，这也太好吃了！”
有人飞快吃完一碗，朝着正在柜台后边儿忙活的李艳红用手比划了个二：“婶子，猪肉大葱馅儿的馄饨再给我来两碗，还有那个小笼包也再来两笼。”
李艳红忙得大冷天愣是出了一脑门子汗。
她儿媳妇一开始说她们可以在家附近巷子边租个小门市做卖早点，她还觉得不可能有人买。
地方太小只能放两张桌子不说，儿媳给的定价还高。
谁愿意路过停下来专门买俩算不上便宜的包子跟馄饨，走道儿吃再吃呛风了。
而且有上她们这儿买包子的钱，正经下馆子吃碗热乎面不好吗？
反正李艳红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可她不敢说，怕打击自己宝贝儿媳妇的自信心。
在她看来，儿媳想做点儿小买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家里穷，为了帮衬家里，她不能摊子还没支起来呢就开始泼凉水。
早餐铺开业之前，李艳红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就想着儿媳既然想干那就干！
大不了赔本了她把赔的钱偷摸填上省得小姑娘心里难受哭鼻子。
私心里李艳红也曾庆幸儿媳只说开个早餐铺，没一口想吃个胖子张罗干点啥大买卖，要不然她那点家底都不够帮着填窟窿的。
想通这些后心里有了底，李艳红早餐铺开业就等着黄呢。
可谁知道这早餐铺一开张还没不景气两天，靠着老街坊和回头客的宣传一下子就火了！
每天做的包子和混沌都供应不上，就像现在，食客刚把手里的包子吃完，都不带歇气儿的，立马就扯个嗓子还要买。
要包子的那股劲儿脸红脖子粗的，就跟追债似的。
李艳红那叫一个有压力哟！
看了眼蒸笼里所剩无几的包子，她无奈：“猪肉大葱的就剩两笼了，马上要出锅的是猪肉酸菜馅的，你要四笼包子剩下的两个拿猪肉酸菜的行不行？”
她本来以为对方吃不上想吃的能说不要了，却不想对方一听马上要出锅的是猪肉酸菜馅的大包子，眼睛登时就亮了！
“猪肉酸菜的好啊！我就爱吃这个馅儿的，那我不要四笼了，猪肉大葱剩下的两笼我包圆儿了，猪肉酸菜的另外再给我拿三笼！”
他说完，后边排队的不乐意了：“凭啥你包圆了？不是我们等这么长时间你好歹给咱们留俩啊！”
有人恋猪肉大葱，有人望猪肉酸菜——
“婶子，猪肉大葱馅的没了就没了，猪肉酸菜的我也要三笼，你可得给我留出来啊，我排一早上队了！”
“对，我也要三笼，不对，我要五笼！”
一群人排着队叽叽喳喳，好像等着投喂的幼鸟吵得人脑仁疼。
李艳红哭笑不得，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甜蜜的负担，放眼望去人群里一道身影倒是挺显眼，是裹着大外套阴着一张脸的张桂芳。
李艳红：“……”
她要是没记错，她家开早餐铺之前风声传出去，满大杂院就听张桂芳搁那儿唱衰呢吧？
当时张桂芳难听话可没少说，话里话外瞧不起她们要当个体户说她家就是瞎折腾。
这怎么前脚唱衰完后脚还偷偷摸摸排队来了？
虽然不待见张桂芳，李艳红也没闲心故意针对张桂芳。
等张桂芳排到近前，李艳红把包子的价钱一报，她还没因着两人关系不好说不卖呢，面前张桂芳已经先一步嚷嚷起来了。
“你们这是啥包子啊这么贵？金子做的？”
声音一点儿没有收敛：“天爷呀！人家店里包子论斤卖，你们这论个儿卖，一笼就要一块钱，多添两毛都能去饭店里要两笼了，抢钱都没这么抢的啊！”
李艳红不耐烦地敲敲柜台：“你到底买不买？”
她就知道张桂芳颠颠儿过来没憋好屁。
张桂芳裹着破外套看李艳红的眼神好像李艳红光天化日要抢她钱一样。
“我买啊，但你这人卖包子不实诚，哪有卖这么贵的，不说我们老邻居你给我打打折，就说哪怕是卖个生人你也不能这么宰客啊！”
忙活一早上了，李艳红哪有心力像往常似的和她掰扯。
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懒得搭理她，李艳红直接越过她问后头排队的：“同志，你要几笼包子？”
被当众无视，张桂芳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李艳红你几个意思？”
这一次都不用李艳红和她对话，排在后头的人直接上前一步一个巧劲儿挤开了不依不饶的张桂芳，嘴里不满道——
“你这老太太磨磨叽叽的到底买不买包子？咱们这么多人陪你耗着玩呢？”
有他开口，后头人也憋不住了。
“就是，这大冷的天你嫌贵不买赶紧走得了，你不买有人买，人家林家包子明码标价也没说故意不告诉你价格，等你接包子了再狮子大张口的要你钱。”
“事先都把价格告诉你了，买不起就别磨叽这么多了，咱们这都等着上班呢哪有空听你在这儿闹？！”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张桂芳一张面皮火辣辣的。
她蹦着高的喊：“谁说我买不起？我儿子四级钳工挣得比你们多多了，谁买不起个破包子？”
一语既出，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诶呦，大娘你儿子四级钳工了不得哦，翻天了哦，这么能耐你当老娘的买个包子还嫌贵磨叽半天？”
“对呗，那可是‘四级钳工’，家里一口包子吃不起？咱们这没人家能挣的都舍得花这个钱呢，大娘你这别是打肿了脸充胖子说大话唬咱们呢！”
张桂芳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瞧不起，尤其还是当着她瞧不起了半辈子的李艳红的面。
被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一刺激，她脑袋一热，也不管便宜还是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伸手狠拍了下柜台，忍着肉疼，敞开嗓门嚷嚷道：“李艳红，给我拿八笼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