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芙盯着青稚即将过来时，眼神一使，领会了主子意思的贴身丫鬟微微点头，上前一步伸出一只脚拦在了青稚面前。
但青稚早已做好了防备。
她脚步一拐，敏捷而自然地绕过那只想要把她绊倒的脚，顺利地来到席上，给崔芙上了茶。
崔芙瞪了眼自家成事不足的丫鬟后，打算亲自动手教训青稚。
像她们这些做主人的，有的是法子磋磨一个随手就能捏死的下人。
自从上个月听说玄隐表哥占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丫鬟还收了她做通房后，崔芙就很不悦了。
她本以为表哥只是年纪到了一时起了心思，这也无不可，尽管把人当做泄欲的玩意儿便罢了，但她万万没想到表哥居然还带她去了农耕仪式。
这些时日一想起表哥让青稚给他擦脸那一幕，她就不知道摔碎了多少物件，打骂了多少下人也不能解恨。
或许别人只当青稚是个普通的通房，但她仰慕了表哥这么多年，自问没有谁能比她跟了解他，表哥这是真的把那丫鬟放心上了。
认识到这件事后她又怎么忍得了，明明她才是追在玄隐表哥身后这么多年的人，区区一个低贱的丫鬟凭什么能让表哥弯腰！
她今天必须要让这个贱人尝一尝觊觎她的人的下场。
崔芙挺直了腰，仪态优雅地端起茶托，指尖捏住茶盖拨了拨，作势要喝一口，只是她嘴巴还没碰上茶杯就猛地将整盏茶扔了出去，茶水正正好泼向了青稚。
她捂着嘴骂道：“你这狗奴才上这么热的茶是想烫死本郡主吗？”
她故意大声斥责，将大家都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青稚就知道崔芙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她这个堂姐从小就是个面甜心狠的。
她早就练出了一身任人谩骂也能面不改色的功夫，所以湿了半身后也只是皱了一下眉，没有乱了仪态。
“郡主息怒，奴婢这就给您再换一壶茶来。”
乞料她刚要转身离开，就又被崔芙叫住了——
“站住！本郡主让你走了吗？”
青稚掩下情绪回头，毕恭毕敬地问：“郡主还有何吩咐？”
崔芙表情生怒，眼中却尽显得意：“跪下！”
青稚可以认打认罚，但实在不想给崔芙下跪，她试图打商量：“郡主，此处贵客来来往往，奴婢担心会碍了小姐们的路，不如让奴婢跪在场外吧。”
可崔芙不仅要让她当众下跪，她还狠狠地指着一地碎了的茶盏，狠毒道：“不行！你就给本郡主跪在这里！”
附近看到这个场面的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议论纷纷。
不知道青稚的人只当是郡主处置一个下人，这没什么好阻止的，而知道青稚的人却又没出声，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看她的下场。
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一个小姐上前想为青稚说一句话，却遭到了崔芙的羞辱，这下哪还有人敢为青稚出头。
直面崔芙恶意的青稚见事情闹到这一步，知道自己这回是躲不过去了。
就在她准备忍下这个欺辱下跪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忽而由远及近——
“府里办了赏花宴，怎么不请我这个老婆子来乐一乐啊？”
众人寻声望去，见到来者是谁后皆迅速起身作福。
“参见永平公主！”
就连崔芙这个平安郡主也得诚惶诚恐地屈膝拜见。
在远处跟夫人们闲谈的闵氏听见此起彼伏的问安，也紧赶慢赶地过来将婆母迎接到上首坐下。
崔氏面容慈祥，笑着招呼大伙儿起身：“都起来坐吧，诸位都是侯夫人请过来的贵人娇客，不用在意这些虚礼，只当我只是个寻常老辈便是。”
尊贵的大长公主自谦是普通老人，但下面的人可不能当真，落座都只敢让一半屁股挨着椅面，言行敬畏。
崔氏接过闵氏亲手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唇后抬眼看了一圈。
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手指着一人不确定道：“嗯？老大媳妇儿，我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怎么还见着青稚这个丫头来了这里？”
闵氏心头咯噔一下，猛地朝崔氏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即便穿着青色的丫鬟服也挡不住她娇容玉貌的女子。
再一看她脚边那一地的碎瓷片和她附近的人，不用询问也能大概猜出个一二来。
她暗道不好，感觉脑门突然开始发胀了，但又不得不开口：“母亲，那就是青稚。”
“真是她？”崔氏喜道，“稚儿，快到我这儿来！”
终于找到机会摆脱崔芙纠缠的青稚二话不说就向崔氏走去。
“老夫人。”
老人家这时候的脸色还是笑呵呵的，她像对待自家后辈一家把青稚拉到身边问：“这是发生了什么，怎的跟罚站似的站那儿了？”
但她的一双利眼早在刚开始就看出了不对劲，这会儿只是借机问出了口。
青稚对服侍了崔氏七八年，同样对她十分了解，崔氏一拍她的手她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从来一有机会告状就绝不会逞强吃亏的她立刻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是奴婢手脚不利索，给平安郡主奉茶的时候差点烫着她了，奴婢正准备给她下跪赔罪。”
她深谙说话的艺术，没有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是被人欺负了，反而是把莫须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但崔氏清楚青稚是个多仔细的人，这丫头从来没有在她这个旧主面前犯过这样的错误，是以她马上就听出来青稚真正的意思了。
只是外人不知道她们主仆间的默契，甚至有人仗着血缘关系也想跟崔氏告状。
崔芙盈盈起身，装腔作势道：“皇姑祖母，是这丫鬟不懂事......”
可崔氏甚至都不耐烦听她说完话，就突兀地问闵氏一句：“老大媳妇，听说你最近在给世子相看，可有看中了哪家姑娘？”
其实她也不在意闵氏的回答，因为她只想找个由头说出下一句：“无论选谁都好，千万别选皇室的姑娘就行。”
此言一出，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可这剽悍的老太还嫌不够似的中气十足地继续跟闵氏说，势必让所有人听见：“皇室中人多性子娇贵，脾气又大，府里已经养了我这么个霸道蛮横的老太婆不够，还想再请一个作精回来供着么，你不怕我都替你觉着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