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春分早过,但夜里还是有些凉意,这样近的距离,彼此身上的热气能清晰的感觉到。
让江月不免想起两人同骑的时那般触碰,忍不住耳垂泛红。
还好面前的人侧脸一如既往神色冷峻,只捏着杯子沉默的喝着酒,仿佛没感觉到,又像毫不在意这细小动作的触碰。
倒是让江月有些不自在起伏的心跳变得平缓,渐渐也将那点不自在抛在脑后。
吃着烫好的菜,还不忘按着萧云笙的喜好将烫备好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松下神经,自然就没注意到她的举动让萧云笙的眼神停顿在她的手上好几瞬。
锅子滚的烟雾弥漫,菜肴盘盘吃的正酣,却还总是少了些什么。
抬头看着满轮的月亮,江月恍然大悟,“这么好的月色,应该熄掉一些蜡烛。这样才能更好欣赏明月当头。”
刚说完,院子里的人纷纷认可,就近将身边的烛火吹灭,不一会竟然熄灭的大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几盏犹如黑暗里的星辰散发着光芒。
院子里的烛光暗淡,倒是将照射下来的月色衬托的格外皎洁。
村里寂静,这个季节也没秋虫,只有淡淡花香和
酒过三旬,五坛酒都已见低,就连江月都有些微醺,脸颊红红的看着热闹的院子傻笑。
“这还是萧将军这么多年第一次回来和咱们热闹一场,之前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送来东西也不留下……”
“往年哪有一起吃饭的道理,将军都是在宫里喝冷酒偶尔回来站在院子前看看,清清冷冷的,咱们也是不敢凑上去,也不懂朝廷里的那些事,怕说错了让人心烦。”
这些村民虽然都是跟着看着他长大的,但到底萧家和他们不同,何时有过这样一个桌子吃饭喝酒的道理,这时候喝了酒话匣子打开,一个个说话也就大胆了些,也都是真的开心,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喝了酒的江月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双颊飞粉宛如桃花,眼眸似水波澜如辰,唇瓣笑意温暖,整个人都亮晶晶的一脸惊喜。
“这样好的月色,有好菜,有美酒,有花,唯独就差了些曲,不知道我们今日有没有这个耳福能听到将军的萧笙,也算此生无憾了。”
明明是拍着马屁,却被江月说的让人不讨厌,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反而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可爱。
萧云笙嘴角忍不住极快的勾出一抹笑来,但瞬间又被他压了下去,只淡淡的道:“自然。”
“哎。云笙要吹笛子,我还记得刚学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院子里,给我家的养的母鸡都吹的不下单了!”
江月还没动,李婶子先乐呵呵叉着腰,带着酒劲说着当年的笑话。
“就在这吹吧!开阔!”
凉棚四周都是青色的纱幔,江月一个起身跑过去放下,又在萧云笙的身边重新点了几个烛火,墨黑的发披在身后,他今日穿的清雅的银白色宽袖外衫身上的衣袍此时被烛光渡了一层暖调,宛如谪仙下凡,让人屏息而立。
一切就绪萧云笙静静坐了一会,只一小会儿,一首悠扬的萧音便从他的指尖倾泻出来,带着春意似叹息,又一转而下如磅礴的江水滔滔,让江月忍不住心里跟着激荡。
定定的看着坐在亭子里吹奏的萧云笙,看起来恣意又潇洒,指尖流泻出来的萧声如同他独有的凌厉气势,却又能听出他指尖掩藏温柔下的孤寂。
不用焚香,满月的海棠就是最好的香料,萤火虫幽幽从林子里钻出绕着凉棚。
可今夜的萧声,竟愁苦的让人心痛。
江月眼底突然情绪涌动,心里一阵阵酸楚。
她想起了娘,想起了爹,想起了星星,就像这些亲人都消失不见的那种孤独在心里。
“呦,这江月怎么还听哭了,我这粗人听不懂,你听出啥了。给我们说说。”
李婶一开口,江月才反应过来时萧声已经停下,仓皇的擦着脸上的泪急忙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将军的萧声实在让人陶醉,见月伤春心生孤寂听的让人动容……让我羡慕不已,但将军别忘珍惜眼前良辰美景。”
烛光下反射下,江月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宛如星辰泛着光,萧云笙放在玉箫上的手猛地一缩,宛如被一根刺心,藏在琴音里不小心泄露的情绪竟然被人窥探到。
萧云笙沉吟了好一会后才稍微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将手收回到袖中。
嘴角也勾出一抹笑容,哑声开了口:“你羡慕,我日后教你就是了。”
萧云笙说的随意,却让江月心头一紧。
按她娘的态度,只怕等事情了了,就会带她离开。
微风浮动纱帘,帘子后的人影朦朦胧胧中看不清身上的衣服,唯独江月站的位置看起来腰肢柔软,青色的衣袍随风轻轻摆动,宛如随风起舞的精灵。
“江月……”
萧云笙一时间有些被眯了眼,不知道是酒劲还是这满园的花醉人,勾了勾指尖声音低哑了几分,只盯着那帘子后的人影。
一时间竟然没听清江月说的什么。
李婶子捂着嘴招呼着周围的人离开,“哎呦,吃也吃了,喝了喝了我老胳膊老腿的也累了,咱们还是散了吧。”
村民都是有眼力见的,方才一个个都睁大着眼睛精神抖擞,这会都打折哈欠,恨不得走路都闭着眼睛。
不一会就只剩下两人。
江月跟着转身就想走,却被萧云笙幽幽的语调绊住了脚。
眯了眯眼睛,萧云笙扶着额头,撑在桌子上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宛如恰好好处的佳酿,让人闻之欲醉:“其他人散了,这会可以留下暖一壶酒坐到我身边来了吧。”
“将军咱们该回去了……”
萧云笙打断了江月的话,声音没了棱角和冷意,清涟的带着几分倦怠。
“我还未谢谢你,多亏了你今日的安排,让我很难忘。”
江月神色一正,这一刻真切的听出了萧云笙的疲惫和低落,她早就发现萧云笙回来时眼底的寒霜,见萧云笙随着他们闹,便以为这趟进宫没什么问题。
心里一动,江月向前走了几步,推开纱帘萧云笙的脸色全部呈现在她眼前。
明明是慵懒闲适的姿态,可惨白的唇角,微红的眼底都是落寞的失意。
虽然萧云笙见她进来飞快的转头,可江月还是看到他眉宇间的微红,心头一拧缓慢开口:“将军在宫里,遇到了什么事?”
“陛下只和我说了两句话,能有何事?”
“那为何这么久才出宫?”
“因为一众大臣早早的等在御书房弹劾我……先斩后奏,拥军自负,处事武断。”
森森的话语如同一枚泛着寒气的利刃从心头划过,江月眼眸探向萧云笙,只看到深潭般的眼眸。
“这些是二皇子的手笔?还是?”
春猎的事还压着没发落,春城官家更是毫不掩饰对将军的忌惮和不满,兵权被收还不等散朝就传得全城皆知,这一切都是针对萧云笙的一场阴谋。
“是谁都不重要,都不如今夜这杯酒。”
见江月有些困惑。
萧云笙淡笑不语。
他不想说,进宫带头弹劾他的人,竟然是萧家的老太君。
他的亲奶奶。
“今夜你这般努力让我欢喜,为的是什么?”
江月心砰砰跳,掩住心里的悲戚,只勾唇:“因为我也高兴。”
她娘醒了,自然是值得庆贺。
还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