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一小呢?”
“回娘娘,已经被锁在冰牢中了。”
熟悉的软榻上,帝后打了个呵欠。
“哀家说的是从云家来的那两个。”
这个新来的侍女突然浑身一抖,紧张地险些哑巴。
“回……回娘娘!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云家夫人已经被关押,那个小的无姓家奴也已经妥善安置好了。”
帝后点了点头,幽兰轻吐。
下一刻,那方才说话的侍女已经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来人,抬下去,处理的干净点。”
帝后仰躺,合眼轻寐。
这时门口又有动静传来。
“娘娘,学府的人来要人了。”
“哦?他们要的是谁?”
“回娘娘,他们希望娘娘能解放凉城学府的院长,也就是云家夫人雨晴。”
“呵……”帝后轻吐幽兰,“告诉他们,哀家……不给!”
“诺。”
……
凉城学府外,墨一只手提溜着一个白白肥肥的圆球,另一只手则是有节奏地拍打着,每一掌下去都暗含劲道,疼得手中的圆球咩咩直叫。
“小肥羊挺机灵的,还知道向学府报信求援。”墨笑得很是“温和”,“不过也是徒劳,你以为那位帝后会在意学府?更何况是在凉城这个偏远小城的一个分院。”
说罢他又加大的拍打的力度,势大力沉,掌掌入肉。
“嘶咩!咩咩咩!你不得好死啊咩……咩——咩!~?”
墨的动作忽然停止,小肥羊还在疑惑,就见到一张大脸已经贴近了她的面前。
那诡异的笑容让小肥羊不禁打了个寒颤。
“喂,你是不是很想救你的大主人和小主人啊?”
“你咩……你是怎么知道云霞尊者也来了的咩?”
墨的表情变得阴森,他一个脑瓜砰在小肥羊的脑袋上,同时一道血丝隐隐没入其中。
“管那么多干啥,就说你想不想?”
“想想想,当然想咩!”
墨这才把小肥羊放下,落地的白绒团子立即就幻化成了一个白衣小童,明眸皓齿,朱红小脸,白发羊角,煞为可爱。
白衣小童眼中噙着委屈的泪珠,小脸涨红:“你到底想如何?”
“当然是帮你了。”
墨义正言辞到,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坏笑。
……
幽暗的冰牢中,霞紧紧搂着明,接着四周的寒气为明除去残余在身体中的漆黑业火。
“明儿……”
看着怀中爱徒的冰雪侧颜,霞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天妒英才……是为师无能,不能护你。)
霞的心里又浮现昨夜那必死局面的奇迹之景,那不是什么天地伟力,而是人为的大道尊意,她确信一定是有人出手压制了明体内的业火。
(但……连帝后都能瞒住,对方到底是何等境界?)
霞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对方,恳请对方出手解救她的爱徒。
(对了)霞忽然想到了什么,玄机又陷入了沉默,(小黑兄弟不知怎样了……会是他吗……?)
……
一间温馨古朴的雅间中,熏香缭绕,幔帐垂帘,三毛少女宛若贝中珍珠蜷缩着,静静沉睡在香软的被褥之中。
某一刻,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在少女身旁,渐渐凝实。
帝后轻轻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少女的小脸,却终是停在了半空。
这时,三毛少女的眉毛轻颤,眉头紧皱,面色显现出了一丝苍白。
(做噩梦了吗……?)
……
“爹爹……娘亲什么时候能回来看毛毛啊?”
潇洒儒雅的青年将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抱在怀里,温柔地揉着小丫头仅有三根毛发的小脑袋。
“快了,毛毛再等等吧,到时候咱们一家去河上吃鱼。”
“吃鱼,吃鱼!嗯~……阿爹好痒啊毛毛~毛的哈哈……”
……
“阿爹,娘亲今年也不能回来吗?毛毛好想娘亲啊……”
“毛毛乖,爹爹也想,但……再等等好吗,毛毛先学会识字,到时候给娘亲一个惊喜好不好?”
“唔呣~毛的。”小丫头缩在父亲的怀中看书,露出了期待的笑。
青年已经不复潇洒,去年开始,他就没有再揉过女儿的头了,他静静地看着怀中女儿头顶的两只尚且幼小的白角,眼中陷入了沉寂的迷茫。
……
“爹爹!爹爹!毛毛今天掉到大鱼了!”
六岁的小丫头光着脚丫冲进了茅草屋内,激动地看向正靠在墙角喝酒的胡茬大汉。
大汉颤巍巍地起身,眼中尽显颓废,他猛地将酒瓶摔地,愤怒地瞪向了小丫头。
“他娘的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喊我爹!听到没!”
小丫头委屈地低下头,泪眼巴巴地偷看向面前早已经没有曾经温柔儒雅的父亲。
”爹……“
“滚——”
小丫头吓的身子一抖,哭着跑到了自己的小茅草屋,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小声地呜咽着,直至睡着。
夜半,动静声惊醒了小丫头,她睁眼就看到了浑身血淋淋的父亲,她哇哇大哭问父亲怎么了,父亲摸着胸前寸可见骨的刀伤仿佛魔怔了般傻笑着。
小丫头独自一人照顾着受伤的父亲,没有人愿意帮助他,所有人都避他们父女如瘟疫,她只能自己按照书上所说给父亲处理伤口、包扎。
她不知道父亲已经醒了,只知道父亲很疼很疼,只知道唯一的爹爹可能也要离她而去了,她忍着泪做完了所有她能做到的,剩下的只有祈祷。
大汉缓缓睁眼,看着已经累倒的“女儿”,看着那扎紧短发之下隐隐可见的白色犄角,他拔出来腰间的佩剑。
“龙角,帝国皇室的血脉象征……呵,哈哈哈……”
笑声凄苦悲痛,剑刃就悬在空中,然而,手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
皎皎月白光华透过茅草缝隙洒落,照在男人血与泪拧在一起的脸上。
举起的手颤抖着。
终于,剑光落下……
第二天,小丫头在大汉的背上醒来。
“爹爹……”
反应过来后是莫大的惊喜,但迎接她的仍旧是疏远淡薄的话语。
“下来自己走!”
三毛小丫头摸了摸感觉有些异样的脑袋,低声呢喃道。
“角角不见了……”
……
之后的日子依旧如常,丫头跟着大汉东奔西走,大汉会要求丫头去干活挣钱,偶尔酗酒时也会拿丫头出气,“娘亲”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禁忌,但大汉确实未曾抛弃过她,这也成了丫头每个夜晚在冰冷与害怕中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温暖。
直到某天夜里,小丫头在漆黑的地窖中终于遇见那个身着红衣的“娘亲”。
自此,她有了期待,有了继续勇敢面对生活的力量……以及,一场终会落空的等待。
……
帝后抬手抚摸在少女的额头上,柔和的光辉静静洒落。
毛毛的眉头渐渐舒展,长长的睫毛轻颤,覆盖的黑色粘物散去,露出了许多年未重见天日的雪白。
……
于此同时,小荒村的一间茅破屋门被推开,一头脏乱毛发披散的佝偻老头撑着一条竹竿晃晃悠悠地走出。
老头仰头灌了口酒,用剩余的酒水冲了个头,酒瓶往后随手一丢,缓步踏出。
伴随着每一步的踏出,他身上的颓废就少去一分,干瘪的胸膛渐渐挺起,身躯变得矫健有力,杵在地上是竹根慢慢悬在了腰间。
当他彻底走出小荒村时,已经是一个气血充盈的中年人了。
虽然仍旧是蓬头垢面犹如过节乞丐,但气势已经截然不同。
大道天成,浑然一体,煞气内敛,杀机毕现。
一股为不可察的气机从中年人周身蔓延开来。
这时正在不远处树林间隐匿身形的一行囚车阵型突然打乱。
“马匹怎么怎么受惊了?!”
有人惊异不定,队伍一时陷入了混乱。
囚车内,云破天猛地睁大了泛着雾白的眸子,身体瞬间被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机扫过。
“这个神念……竟又是一位至尊?!”
脑海中突然闪过声音,犹如直击灵魂的杀念。
(你……是那个女人的敌人吗?)
云破天整个仍瞬间犹如置身极北寒渊,周身强大的威压让他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被撕碎。
他知道,他的回答关乎生死。
也是同一瞬间,四周看守他的半尊强者的生命气息尽数消失。
无力、弱小、卑微……
成为尊者以来,云破天已经很久没有此等感受了,然而,就在这两天,他却经历了数次,此刻的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是帝后的敌人。)
……
虚影渐渐融回本体,帝后缓缓睁眼。
这时,殿房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
“娘娘,卑职手下押送云破天的那几人的命魂灯灭了。”
“这么说,云破天跑了?”
人影强忍着颤抖回答道:“是的,属下已经再派人手了……”
“一只手指。”
身影没有丝毫犹豫,寒光一闪,手起刀落,右手寸许长的无名指掉落。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滴鲜血弄脏地面。
帝后仍是慵懒轻寐,轻声道:”行了,下去吧。”
“喏”
身影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
冰牢中,雨晴苦涩地看向了不远处的霞。
“师妹,多年不见,没想到重逢竟是在此……”